汹涌 新闻记者 黄晓峰
李筠（章静绘）
古罗马履历 了王制时代、共和时代和帝国时代，在共和时代基本完成领土扩张，到公元一世纪前后扩张成为横跨欧亚非、称霸地中海的重大 罗马帝国。中国政法大学政治学系李筠教授在今年出书的《罗马史纲》一书中，将罗马视为超大规模配合体，并以此为焦点看法，从政治学的视角勾勒罗马历史的兴衰。他在接受《上海书评》的访谈时以为 ：编织一个古罗马这样重大 的权力网络，不是纯粹用军事手段简朴粗暴地解决眼前问题就能实现。若是 只讲“好战必亡、忘战必危”，罗马史富厚、重大 、深刻的履历 就很容易被忽略，我们就损失 了探索历史上这些主要 的、有趣且有用的履历 的时机。
《罗马史纲：超大规模配合体的兴衰》，李筠著，岳麓书社\\博集天卷，2021年5月版，494页，78.00元
我们对罗马早期王制时代的情形 并不很相识 ，您能否简朴先容 一下，王制时代的罗马形成了哪些政治要素，为共和时代提供了基础？
李筠：这个问题很有历史感，它关系到“起源”问题事实 应该怎么看。西方人自己写罗马史的时间 ，对王制时代的着墨一直很少。像面向公共的普及读物《剑桥插图罗马史》，基本上一个字没写，直接把这一段跳已往了，后面回溯的时间 只提了两句，完全没有正面地写这一段历史。我想，着实 情形 也没那么重大 。文献不足徵是好理由，留下的许多都是传说，凭证 现在的史观来看，那些都是云里雾里的故事，是不是真的都很难讲，爽性就别讲了。
但我照旧着力挖掘了这些传说中的原理，是出于这样几个基本的思量 ：第一，共和已经很强盛 了，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从那里 来，总要给读者交接。共和之前尚有 两三百年，虽然面目没那么清晰 ，最少 照旧有面目的。讲出来，各人对罗马历史的完整性会有一个较量 好的掌握。
第二，要考究要领，若是 历史学没有措施正面进攻这些神话，要通过此外学科的知识和要领资助来补足，以是 我运用了宗教学、人类学、神话学的要领。我不是聊一个个故事，若是 把罗慕路斯这些上古的国王云里雾里地扯一通神神叨叨的传说，没有太大的意义，而是要讲从这些神话里边能够剥离出什么真工具。看看共和时代很强盛 的那些特征 ，在这些神话里已经留下了什么样的因素。至少在后人最先 传说这些故事的时间 ，他们印象里老祖先原来就已经留下了这些特征 。最少 要让各人相识 ，上古史这种充斥着神话和传说的地方，到底怎么去掌握。一个很主要 的基本思绪 是“回溯性奠基”。后人没有人在现场听过罗慕路斯说了什么，亲历者也没有写下来，能看到的现实 上都是后人写的。神话传说离先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能已经泛起以谣传讹，越传越神的状态。可是 从“回溯性奠基”的路数来看，神话传说里的一些基本要素，至少在罗马的初民时代，他们对于什么样的品质是自己热爱的、喜欢的、崇尚的，已经很是确定。这些工具和厥后的罗马是完全接得上的。这相当于是从化石里挑出片断 来做基因剖析 。
第三，除了历史完整性和回溯性奠基的剖析 以外，我们还要对历史总体上保持科学的基本态度。文献虽然很主要 ，可是 文献纪录就一定是真的吗？现实 上也是需要甄别和剖析 ，神话传说岂非 就都是乱说吗？也不见得，仍然有科学要领可以找到其中的蛛丝马迹。把历史学可操作的措施拓宽，让各人知道，原来探案的历程是可以展现 客观真相的，免于在神话的云山雾罩和迷信文字质料的教条这两头 挣扎，失去了历史探寻的偏向。
以是 ，基于这样的三重目的，我写了王制时代，首先是国父作为一个国家的精神品质的凝聚，他在世的时间 ，他做了这些事儿、他有这些个性，他留下了这个国，他的作为和品性一定会留到他建构的制度里边，成为各人配合遵守的规则、配合信仰 的价值、配合生涯 的行为方式，甚至配合的头脑 方式。国父现实 上是一个国家的起始点，也就是它最主要 的基因。就像我们今天讲风险投资，你主要投什么？就是投首创人，他这小我私人 是什么样的品性，他的公司现在可能只有三五小我私人 ，可是 会长成什么样，从这小我私人 身上就可以看出公司的未来。以是 要视察罗慕路斯这些先王为罗马留下了什么，罗马的性格现实 上可以从他们身上去发现。
第二，我以为 很主要 的就是要发现罗马生长的路径。我们知道罗马特殊 能打，各人都以为 是一个特殊 尚武的民族，着实 这个特征 在王制时代就已经很丰满了。而且，不光是好勇斗狠，有血气，尚有 章法、有战略、有法式，这些现实 上在王制时代已经泛起了。厥后的一些章法、战略和法式，是对原来王制时代的扩展、富厚和发扬，原型已经可以在王制时代望见 了。
第三，很主要 的是探讨这样一个尚武的民族对于德性是怎么看待的，甚至更辽阔的议题是在政治里德性到底有没有用。
若是 否认德性的作用，那么政治就会完全酿成一个厚黑的领域，各人相互搞，谁搞得赢谁当王。着实 不是这样的。最强悍的实力政治或者用英文讲叫real politics，德性在其中仍然是一个不行忽略的因素。在政治里讲德性，虽然看起来很软，但很容易资助你看到政治的底层。它不是讲政治里的高调，谁好谁坏，孰是孰非，而是看一个民族的价值观。在“民情”的意义上，政治德性会沉降为每小我私人 的基本品行，以及对于政治的基本看法、态度和情绪 。某些政治德性一旦下沉到民众心里，形成相对稳固的价值观，可能平时不太显眼，可是 遇到事情 的时间 ，遇到特殊场景、特殊情形 的时间 ，就会发作出来，集中表达，就会对很硬的妄想 权力的人形成险些是反扑式的攻击。罗马王制时代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最后一个国王塔克文的覆灭。这个事务 说明现实 上罗马这个尚武的民族是讲德性的，有他们的道德原则和道德情绪 。我们要去品味政治和道德之间的关系。一个大民族、一个成熟的政治体、一个源远流长的文明，一定能够在它的起源之处就看到它的德性有很主要 的位置，否则，只是能打的话，成不了大事。
罗马的王制时代给了我们许多关于配合体政治的、道德的、社会的基本原理的提醒 。我们恰恰 可以从一个蛋去看这只鸡会长成什么样。我们虽然可以通太过析成熟的鸡，把它剖解 了，内脏、肢体看得很明确 ；可是 若是 用蛋来看的话，也有风物，会有许多好玩的线索和提醒 。
共和时代的罗马，凭证 您的总结，是混淆政体，即执政官是君主制元素、元老院是贵族制元素、公民大会是民主制元素，这些元素在罗马一直 扩张的情形 下，是怎样 保持动态平衡的？
李筠：这个总结不是我的发现，是波里比阿的经典名著《通史》的总结，他用这样的政治结构来诠释 罗马共和为什么那么强盛 ，可以战无不胜，一起 高奏凯歌。他以为 一个配合体最主要 的实力 源泉是它政体优良，这是波利比阿的基本目的和结论。总的来讲，这个视察和剖析 在罗马史上的职位很是高。你可以找到许多证据，讲它着实 没有那么严丝合缝，没有那么顺理成章，模子 分类也不是点水不漏。可是 ，有了这个框架以后，我们聊罗马就有尺度了。你就可以沿着这个框架去睁开 。你赞成 差异意？赞成 的理由是什么，差异意的理由是什么？话题就有线索了，研究蹊径 就顺畅了。以是 后世的大历史学家蒙森讲，波利比阿的这部《通史》，就是罗马史界的太阳。有了它以后，我们研究罗马史的徒子徒孙们该怎么干这个活，至少是有迹可循的。混淆政体的话题，自然也是被讨论得最多的，总的来讲，我以为 照旧很有用 的。它不是完全笼罩、点水不漏，可是 把许多主要问题讲清晰 了，否则也成就不了波里比阿这么大的名声。
混淆政体保持动态的平衡，要用一个基本的思绪 来看，就是权力的生长。执政官、元老院、公民大会，这些机构之间的制衡，不像我们现代人熟悉的机械论的平衡，就像闹钟一样，齿轮咬着齿轮，每一个都严丝合缝，若是 有一个齿轮歪了一点点，其它的齿轮就卡了，这个机械就出故障了。政体内部各权力分支的制衡不是这样一个很是刚性的机械关系，我们要把它想得更重大 一些才对。总体上来讲，权力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各个机构的主要职能相对明确，可是 它们之间有一些界线 的职权不那么明确。各人都在相互挤兑，权力一定是在差异的主体之间相互斗争的历程当中明确的，这是权力生长的正常状态。权力和权力之间着实 不行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占 。就是在这样一个相互挤对的历程当中，互不相同的主体，扩张自己的权力，在相互玉成和相互配合之中实现了自我生长，这种良性的循环就是罗马共和政体优良的神秘 。你扩张了，我也扩张了，在新事物上怎样分配权力，怎样配合，把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办妥。相反，一个松懈 的政体，在种种权力相互的挤对、争取 新的事权或者财富的时间 ，相互危险 ，不讲相助、偏要独吞，我就是要把你干掉，内部多元的权力相互倾轧，平衡的结构就散掉了。
罗马混淆政体的优势就在于，它不光是一个静态的三角相互制衡的关系，而是一个动态的三方一直 磨合的关系，三者在相互的磨合当中也都一直 生长的历程。换句话说，若是 政体是个三角，要把三角一直 扩大笼罩面，要三个极点协调起来。一家独大，一权独大，三角最终会被拉成一条直线，也就没有笼罩面了。保持动态平衡的焦点机理，现实 上在于整个罗马配合体对于这个天下 的基本战略和招法的一致性。无论是执政官、贵族（元老院）照旧通俗 公民（士兵），他们都是生气 昂扬的，不如我们的邻人 ，把他们拿下，作育 一个更好的天下 ，不仅有能力打下来，而且有能力管好。有雄心，有措施，二者协调了，罗马就一直 地扩张。
至少在格拉古兄弟刷新 之前，这种好状态是较量 显着 的，罗马处于上升期，各人都生气 昂扬的状态，社会共识很是明确。有了这样一种结构和动力，罗马的共和时代，是一个一直 走向胜利的历程。共和时代的罗马，就是这样一个能量富足、结构合理、招数适当 的基本状态。
您以为 ，在罗马共和国的后期，平民的崛起、平民与罗马贵族的矛盾是罗马帝国建设的契机，应该怎么明确 ？
李筠：政治学很早就关注到这种征象 ，而且剖析 出一整套理论了。亚里士多德讲僭主和僭主制，这种坏君主和暴民现实 上是相助关系，他们是一体两面，有群情汹汹的群众，一定有登台一呼的野心家，他们相互“配合”，片面都不足成事。这种政治斗争的要点，就是干掉中央 层。罗马的中央 层基本上就是贵族。当平民势力一直 地坐大，政治影响力越来越强，他们首先去攻击这些贵族老爷。一旦贵族被拿下，亿万的平民怎么治理自己，他们也没有措施。而且，在平民成事的历程中，一定会有人去使用 他们的实力 ，成为他们的首脑 。这就是僭主。
许多历史学家，着实 不光是历史学家，其时的国人就是这样看待恺撒的，他使用 平民干掉了传统的贵族阶级 ，原来的世家大族都靠边站了，他使用 平民的实力 集成了专制 的权力。平民崛起，平民和贵族强烈 斗争，国家的底座变得越来越大，中央 层逐渐支持 不住，这个重大 的、像洪水一样的底座一定有领航者，他们上下联手干掉了中央 层，云云 一来相对扁平、相对寡头的罗马共和就垮掉了，而更像金字塔一样的罗马帝国就建设起来了。
您以为 ，罗马共和晚期的病症是“普力夺社会”，整个社会都在争取 、抢夺、争取 权力，这是民粹崛起、脱缰的一定效果 吗？
李筠：我以为 纷歧定，可是 罗马确实至少在西方历史上首次大规模地遇到了这个问题。当罗马的扩张很是顺遂 ，拿回了大把的财富，怎么分？现实 上无论从政治、军事、经济各方面来看，分得不均是常态。必须想出措施来才气分得相对均一点，让各人都受益。任何大生长，都一定碰面临 这个怎么分效果 的问题。罗马现实 上没有想出好措施，自然就造成贫的贫、富的富，贫困 人的不满被人识别、使用 、使用 ，才造成了民粹的状态。以是 ，并不是国变大变强，就一定发生民粹，发生人人夺权的危险状态。在致富历程中合理分配财富，在贫富不均已经发生后防止把这种时势 高度政治化，都可以阻断民粹酿成谁也控制不了的洪流。若是 我们明确 这个原理，在扩张的时间 ，抑制贫富分化的措施必须要早启动，不能等到已经泛起严重的社会状态 了，才来想这个事儿，才来善后，那就晚了。罗马就是在这个地方吃了大亏，后面的一系列刷新 措施都想解决这个问题，却越搞越糟，最后共和就瓦解了。
在这个历程当中，若是 穷人越来越多，而且是海量的穷人泛起，民粹的阻止 就很是难题 了，由于 穷人 作为民粹的社会基础已经存在了，什么样的情形可以把它酿成民粹？就是有人把他们政治发动起来，让他们有富足的政治意识，通过政治运动去争取 权力。这些穷人一想，罗马是我们打下来的，凭什么没有我们的份，你们这些贵族老爷什么都拿走了，这国照旧我们的吗？你们不是说共和是人民配合的事业，你们把我们置于何地？他们也有主人翁意识了，国家的财富、政治的加入、权力的行使，为什么没有我们的份？一旦穷人的政治意识被叫醒了，民粹浪潮就很难抑制了。
以格拉古兄弟为代表的平民派政治家起了很是主要 的政治发动作用。原来穷人也闹腾，在格拉古兄弟刷新 之前也有过许多波涛。要否则怎么会有元老院多次开会讲刷新 ，看来是一定要改的了。可是 民粹首脑 最坏的地方，就是发动民众不讲规则、不讲纲纪甚至不讲原理地加入进来，他们允许拿到权力之后民众就有好日子过，完全把民粹点燃了。所谓僭主和暴民相助的机制就启动了，中央 的贵族就被干掉。僭主的演说术越来越好，煽惑 性越来越强，拿到的权力越来越多，下面的群众激情越来越丰满，行动越来越暴力，要求越来越高。双方相互加持，形势一直 攀升，实力 越来越大，雪球越滚越大，就止不住了。共和就是在煽惑 家和暴民滚雪球的历程中被碾碎了。
罗马帝国的繁荣，某种水平上就是您探讨的超大规模配合体的繁荣，您以为 罗马帝国繁盛的要素是，稳固 的政治秩序，有用 的行政治理和司法裁判，蓬勃 的产权和生意营业 制度，卓越的公共交通、健全的钱币系统 、流通 的远程商业 ，这些要素，对现代社会的超大规模配合体还一样有用 吗？现代社会还需要其他要素吗？
李筠：超大规模配合体，现实 上是一个稀罕玩意儿。在古代和现代，中国和西方都是这样的。我们中国人自然 享有好条件，就以为 这是很正常的事，现实 上它在人类历史上是很是少见的，要具备的条件着实 很是难凑齐，稍微缺一点，超大规模配合体就垮了，更不用说繁荣郁勃 了。
天下 上有许多能征善战的大君王，好比西方的亚历山大大帝、东方的成吉思汗。可是 他们打完了，很少建设起一个长效统治的大国。后面的行政治理、司法、裁判、产权、交通、钱币商业 这些要素，还没来得及设计出来，其统治就已经瓦解了。以是 大帝国的形成一定有某种历史机缘，甚至事后我们理论上把这些条件都凑齐了，真要重来一遍，也很难建起来。
既然凑出过这样的大国，它是人类取得的高级政治成就的英华 ，我们就得把这巅峰摸一摸，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再重复一遍，稳固 的政治秩序、有用 的行政治理和司法裁判、蓬勃 的产权和生意营业 制度、卓越的公共交通、健全的钱币系统 、流通 的远程商业 ，对于一个大国都是须要的，可是 不充实的。换句话说，这些条件是必须的，但并非有这些条件，就会有一个好的大国，就会恒久繁荣稳固 。尚有 许多其他的条件，好比说周边邻人 的状态 ，地缘政治的结构是什么，显然不是由一国决议 的，你决议 不了邻人 是什么样的。若是 地缘政治名堂 不允许，阻力很是大，甚至是结构性的阻力，要建设一个大国险些就不行能。一个邻人 你打得过，要是所有邻人 都围着你打，你怎么建设一个大国？跟这些邻人 之间的消耗，自己都纷歧定扛得住。
现代社会的许多基本要素和古代纷歧样了，要做出响应 的调整，现代的大国才气够稳固 、繁荣、恒久。一个显着 的要素就是现代社会的流动性大大增强了。无论是人财物，都是天下 规模内的流动，响应 的治理难度就大大增添 。以前天子们很主要 的一个想法和做法，就是把农民捆在土地上，以是 有林林总总 的保甲制度。天子很是厌恶 流动性，农民要是从地上跑了，上哪去收粮收税？现代人则是自由迁徙的，资源 、货物、服务都是天下 性流动的。在流动性大大增添 的新条件下，大国怎样 有用 地治理这些流动性，然后从中获得自己的支持，还不被掏空，难度就大大增添 了。但这是一个现代大国必须学会或者上进的地方，由于 我们不行能再把这个天下 酿成一个静止的，或者险些靠近 静止的古代社会。我们只能往前走、往前看，怎样 提高我们政治秩序的稳固 性，怎样 把行政治理和司法裁判做得对流动性更有顺应 性，产权生意营业 制度怎样 部署得更合理等等。所有这些要素都要为一个流动性越发充实的现代天下 去重新升级。升不了级，就很容易被种种各样的流动性冲散。类似于大规模的流动性这样和古代社会的重大 差异，着实 尚有 许多。我们要从差异的方面去视察现代社会的基本特点，要认可一些基本的社会事实，针对这些事实，去想政治的、经济的、执法的、商业 的种种措施，才气够建成一个现代的大国。
罗马帝国的扩张性，是我们一样平常 的感受，作为帝国，军国主义或扩张是其基因，是否可以说，其战争、扩张、周围 树敌的属性必将导致其殒命 ？
李筠：这个判断我以为 相对简朴了。从道德的意义上，是可以贴这个标签。但无论是政治的照旧军事的逻辑，没有道德标签那么简朴。首先说扩张性特质，是不是每一个大国都有，我倾向于以为 都有，你不往外走，还做什么大国？就窝在自己家里横？可是 走出去，并不见得要用战争杀绝 对方的方式去举行 。着实 走出去有许多种招法和部署。
各人确实看到了罗马有征战的这一面，更主要 的是不要忽略它另外的一面，就是怎么妥妥地部署治理的事儿。罗马的土地并不都是杀得血肉横飞打下来的，有些地方就是打一打意思意思，人家明确知道不是他的对手，然后跟他讲，政治上的某种自治是可以维系的，宗教上的神庙、原来的信仰是可以继续的，只是不要武力和罗马反抗，成为罗马同盟的一员，政治上听从罗马的向导 ，甚至经济上都不收税，那为什么要反抗呢？以是 罗马的扩张是政治、军事、宗教、经济全方位的。这些牌在差异的对手那里出的都纷歧样。若是 对方是死硬的，什么都不谈，就是要血战到底，罗马就会打，而且一定能打赢对方。若是 对方以为 罗马的生涯 方式好，给的自治和宗教宽容也不错，愿意做罗马的小同伴，那罗马就收了。现实 上种种各样的时势 都有。通过罗马去掘客所谓往外走的重大 的、多样的、无邪 的招数，对差异的工具用差异的要领行止 置赏罚 ，对大国是很有资助的。
编织一个更大的权力网络，自己就是一件很高级的事情，不是纯粹用军事手段简朴粗暴地解决眼前问题就能实现的。各人不熟悉的罗马的这一面，纵横捭阖、宗教政策、经济部署、生涯 指导 ，一系列工具都拿出来，作为一个周全 的大盘有整体性地去讲，军事只是其中一招，看罗马看待差异工具的差异招数是怎么样搭配的，怎么分轻重前后的，这是学习罗马史的要害。若是 只讲“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各人都知道这个准确 的原理，罗马史富厚、重大 、深刻的履历 就很容易被忽略，我们就损失 了探索历史上这些主要 的、有趣且有用的履历 的时机。
您在书的最后部门谈到罗马帝国的基督教因素，基督教拥有了和帝国一样的普遍性和唯一性，在结构上就容易和帝国接轨；而在罗马帝国殒命 后，基督教势力是怎样 维持这种普遍性和唯一性的，又怎样 影响了之后的西方天下 ？
李筠：首先要诠释 一下普遍性。若是 说我这个宗教对天下 是全笼罩的，我是普遍真理，这是讲普遍性。只有这一套真理，听起来可能像唯一性，但不是我讲的唯一性。从宗教社会学的角度上讲唯一性，指生产意义的机制是不是唯一的，换句话说，讲故事的作坊是不是只有我这一家。
从普遍性这个特征来看，基督教是很是强势的。天主 是唯一真神，笼罩全天下 ，新来的蛮族讲的土著神话，都是地方性的小部落、小民族的小事情，不行能笼罩全天下 。天主 才是唯一真神，是普遍的。基督教会对于蛮族的信仰一直保持高姿态，天主 要收服他们所有的各路毛神。从普遍性的意义上来讲，入主西欧的各日耳曼部落，他们的神话传说、原始信仰，不足以和基督教在普遍性上组成竞争。虽然基督教没有帝国撑腰了，可是 蛮族的故事不行能有基督教讲得那么大。
从唯一性这个特征来看，蛮族险些没有讲故事的能力。这些蛮族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语言都属于较量 质朴 的阶段，这样的文化水平怎么讲故事呢？所谓唯一性，就是讲故事的机制被垄断了，只有识文断字的教士会讲故事。在帝国时代晚期，奥古斯丁的神学系统 建设起来以后，基督教就是一个系统 性的大故事了。它把新柏拉图主义、斯多葛主义这些古希腊哲学都融汇进来。无论是逻辑照旧看法各方面，都成了一个很大的阵仗。生产知识、生产意义的能力很是强。若是 基督教会是一个制造意义的、讲故事的超级工厂，这些蛮族部落连小作坊都纷歧定算得上。基督教生产的产物的竞争力一定 比蛮族的神话故事要强许多。以是 教会在中世纪早期，使用 它的文化优势来维持宗教上的普遍性和唯一性，超强的文化实力是它的资源 。在文化上碾压蛮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剩下的问题是教会怎么样能够让蛮族坐下来听基督教的故事，而且让他们信托 这些故事，怎么给讲通了、讲服了。这是中世纪早期教会传教的战略问题。换句话说，他们书包里有书，厚度也很足，只不外派几多传教士去哪儿把这个书给人讲了，那是需要经由 艰辛起劲 的，也是需要智慧才智的。以是 中世纪早期是一个劝蛮族皈依基督教的历程，各个部落都皈依了，也就是被基督教的大故事笼罩住了，他们对普遍性和唯一性自然就认账了。从文化实力 的对比来看，这是一场下场 没有任何悬念的较量。
唯一的悬念在于这场较量当中优势一方的战略是什么样的，通过什么样的强人 ，使了什么样的招，经由 了什么样的重大事务 ，落实了这场实力对比很是悬殊的较量。整个欧洲在教会的起劲 下，一个个蛮族部落一直 皈依，中世纪就酿成了清一色的基督教天下 。基督教的普遍性和唯一性或许到了查理曼大帝的时间 ，完成了对欧洲的全笼罩。整个西方进入了基督教的节奏，天下 观、价值观、人生观，尚有 更多的看法框架甚至头脑 方式、行为方式，都是基督教名堂 的了。正是在这样一个意义上，西方被染成了基督教色彩很是浓重的文明，基督教的主导职位一连 了一千年，基督教很是深地渗透到通俗 民众的一样平常 生涯 里，成了西方最主要 的文化基因。基督教会接过了罗马帝国的接力棒，延续了西方文明。
通过对罗马这个大国的研究，我们可以熟悉 到，作为一个大国是要雍容华贵的。有心胸 心胸，然后由心胸 心胸支持 起来，拿出来的手段招法，和一样平常 的小国是差异的。我们中国人历史上有过，而且也明确 这种状态。大国就是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雍容华贵的心胸 和协和万邦的招数。我的书要帮读者去找到做大国国民的心态，不是小气、狭隘、急躁，甚至对整个天下 特殊 不友好、特殊 有攻击性。我们要做大国，首先是要作育 大国的国民，漂亮、宽和、稳健，自己惬意 ，也让全天下 人民都以为 很惬意 。
责任编辑：韩少华
校对：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