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有你》剧照
文丨深燃（ID：shenrancaijing），作者丨李秋涵，编辑丨魏佳
粉圈再一次“震惊”了公共。
在一段长达10余秒的视频里，几位中年人围坐在沟渠边，身边摆放着一箱箱牛奶，他们一边言笑 ，一边撕开手里的牛奶包装，奶盖留下，瓶身扔在旁边，牛奶倒进了沟里。
这样疯狂的行为 ，只由于 这类包装的牛奶，带有投票二维码的奶盖，才是粉丝们所需要的。一时间，“喝不了为什么不送人？”的谈论 占有 了谈论 区。
5月4日晚，北京市广播电视局在微信民众号上发文，责令爱奇艺暂停《青春有你》第三季后续节目录制。要求平台完善节目治理制度，认真核查并整改存在的问题。对此，“爱奇艺青春有你”官方微博5日破晓 回应称，对此忠实 接受，坚决听从。
只管 节目暂停录制的缘故原由 ，或涉及热门选手余景天的配景争议，以及网络上“粉丝为打投雇人倒奶”两件事，但显然后者更牵动公共神经。新华社、人民日报、央视新闻三大央媒均对“倒牛奶”事务 揭晓 谈论 ，而恰逢4月29日《反食物 铺张 法》生效之际，倒牛奶、留瓶盖，轰轰烈烈铺张 的行为，更是被舆论普遍 品评 。
现在 事务 影响还在继续。
深燃与选秀粉丝、奶商、偶像公司、资深节目制作人交流后发现，倒牛奶征象 并非今年才发生，只管 视频录制时间是去年照旧今年有所争议，但可以一定 的是，与选秀投票亲近 绑定的奶饮品背后，已经降生了一条“奶盖”工业链。
“粉丝们需要的不是奶，而是奶包装相关的奶卡、奶盖或者奶票”，深度相识 工业链的知情人士果果告诉深燃，这条工业链里，经销商在拿到带有投票功效的奶饮品时，就会雇人将奶和奶盖、奶卡、奶票拆分，后者就像“股票”一样流通到选秀市场里，由粉丝或粉丝后援会购置，用作给偶像投票用，而开了箱的奶，会以低于市场的价钱售卖给粉丝。
而这次引发争议的“倒牛奶”事务 ，与产物包装有关，投票二维码在奶盖上，只能打开后才气使用，奶饮品打开后又不能二次售卖及快速脱手，就没逃过“倒掉”的运气 。
谁在“倒牛奶”？有经销商、中央 商，也涉及粉丝。
在这条工业链里，奶饮品被铺张 ，粉丝被二次收割，品牌方与中央 商则赚足了腰包，而粉丝们一心记挂的偶像，还前路未卜。
谁在“倒牛奶”？震惊公共的“倒牛奶”事务 ，在相识 工业链的知情人士果果看来却是见责不怪。
“这个视频着实 是圈内很常见的。去年《青春有你2》通过奶盖上的二维码才气投票，其时的报道就提到了倒奶征象 ”，果果告诉深燃。不止一位粉丝对深燃体现，倒牛奶征象 是少数，但简直这两年都有。
粉丝投票是选秀节目的必经环节，在2005年《超级女声》热播的时代，粉丝是靠发短信为喜欢的选手投票，就泛起了批发手机卡、专业公司代投的行为。2007年，由于选秀“短信圈钱”的乱象，广电总局体现“榨取 手机投票、电话投票和网络投票等场外投票方式。”
十余年后，《超级女声》模式被套上互联网视频平台的逻辑。短信投票确实没有了，但现在，可以说在选秀工业链上的人，都被奶裹挟着。
这和节目的赞助商以及投票机制有关。蒙牛是《青春有你》《缔造营》系列的常驻冠名商，2019年、2020年、2021年一连 三年冠名，在节目限制 的投票次数之外，粉丝通过购置指定奶饮品，可获得特殊 投票时机，逻辑是购置越多，投票次数越多。
节目有不少刺激购置消耗 的行为。在官方推出的小法式“真果粒福粒社”里，对于怎样 购置奶饮品、怎样 兑换，有着超千字的运动规则，内里 有选手投票信息，以及购置商品的链接，点击后，粉丝可以直接跳转到蒙牛相关购置小法式里。
投票规则截图
偶像所在的偶像经纪公司也会加入“催买”雄师。某资深偶像经纪大飞也告诉深燃，他们会有几万元预算买奶，“着实 我们买得不多，但需要证实 我们买了。你让别人买，你总得自己也支付吧，目的是为了催粉丝买。”
为了让粉丝们看到经纪公司的行动，不少公司还会在微博上晒出由购置而来的奶搭建成的“奶墙”，与选手的人形立牌放在一起，搭成种种相关形状。
“各人一边都以为 疲劳 但又不能不做”，某偶像经纪公司相关认真 人王强告诉深燃。“我们都心知肚明，各人都不会把大笔的资金用于买奶去投，这不划算，但各家公司为了体现对选手的支持，必须得走这种形式。若是 别人家买了，我们家没买，而且选手名次差不多，就会很难看，粉丝之间也会有攀比，”他体现。
各家公司奶墙荟萃 泉源 / 微博截图
多位粉丝对深燃称，每年选秀节目来临，他们都市奚落 ，“又要喝牛奶了”，甚至尚有 人奚落 ，招聘“代喝”的人。
他们想要的不是奶，只是能投票的奶卡、奶盖、奶票。据先容 ，奶卡来自蒙牛真果粒“缤纷果粒”系列，一箱真果粒只有一张投票卡。奶盖来自蒙牛“花果轻乳”系列，一瓶就有一个，不外投票二维码设置在瓶盖里（类似于以前饮料“再来一瓶”的位置），奶票来自蒙牛纯甄系列，投票二维码在瓶外包装上。
泉源 / 爱奇艺青春有你
蒙牛真果粒冠名《青春有你3》，蒙牛纯甄冠名《缔造营2021》，也就是说，奶卡、奶盖是追《青春有你3》所需要的，奶票是追《缔造营2021》需要的。
“倾倒的奶都是花果轻乳这款，由于 粉丝们想获得助力票只能选择打开牛奶盖，可是 所有人都知道，奶隔夜就不能喝了，只能倒掉”，《青你3》的粉丝菜菜体现。她告诉深燃，“去年的《青你2》也是花果轻乳赞助，许多人买了都喝不完，我身边就有熟悉 的人买了几箱，后面都扔掉了。”
她体现，相比之下，奶卡要好一点。“想要奶卡，只用打开箱子，不用损坏奶的包装，还可以二次售卖。但想要奶盖得打开瓶子，喝不完，也卖不了”，菜菜体现，她也会纠结于奶的处置问题。
可是 ，为了偶像出道，粉丝们都需要投票，岂论是奶票、奶卡，都是市场上的香饽饽。“经常显示所在地域没有货，想买都买不到”，她体现。
为什么“倒牛奶”？粉丝为了投票，求购奶卡、奶盖、奶票，这中央 就降生了黄牛。
“买来的奶太多，粉丝没地方放，而且把奶卡、奶盖、奶票提取出来，是很是大的事情量，粉丝们不如买现成的，就有经销商专门把奶卡之类的提出来给粉丝，剩下的奶开箱了，虽然进不了超市，但粉丝后援会会帮经销商处置赏罚 这些被开箱但没有受损的牛奶。”果果体现。
也就是说，先买能投票的奶卡、奶盖、奶票，再买能喝的奶饮品，粉丝被收割了两次。
在果果看来，一箱“缤纷果粒”售价为54元，直接购置奶卡，价钱在几元到二十元之间；一箱“花果轻乳”售价近70元，一箱10瓶，一个奶盖售价在三四块，即即是买10个奶盖，价钱也在40元以内，比买奶更划算。
“经销商将奶卡（奶票、奶盖）和奶脱离 卖粉丝，中央 有人联系粉丝，有价钱可赚，粉丝花用比买牛奶更低的价钱获得投票的奶盖们，资助偶像在节目有更好的排名”，在她看来，这不是资源铺张 ，而是各取所需，“是很是完整的工业链”。
泉源 / 受访者提供
那这么多奶，最后到底怎么处置赏罚 ？
没有开瓶盖的这类，经纪公司可以用作员工福利、训练 生福利、节沐日福利、招待客人用。而粉丝后援会里，有的选择作为粉丝福利，有的选择捐出去，有的低价出售，“去年《青你2》就有偶像后援会联系了一些饮品店，跟经销商对接，把这些奶卖了。”果果说。
开瓶盖的，则逃不掉被倒的运气 。以是 到底是谁在“倒牛奶”？着实 经销商、中央 商，以致 粉丝，都被卷入其中。
泉源 / 网络
果果告诉深燃，从《缔造营2019》最先 ，这套工业链就已经相当成熟透明。若是 粉丝为某一位参赛选手建设后援会，会有许多有一手货源（奶卡、奶盖、奶票）的经销商、黄牛一直 的发微博私信对方，体现能恒久供票，“粉丝会直接去加他微信，而且为了防止价钱虚高，粉丝后援会相关认真 人会通气，好比今年《青你3》参赛的101个选手的后援会认真 人会有配合群，各人就会去讨论价钱。”
左为奶卡，右为奶盖 泉源 / 微博用户
粉丝晒的奶盖、奶卡图 泉源 / 微博用户
同时，他们也会讨论这其中央 商的票是否存在问题。由于奶卡、奶票、奶盖生意营业 有的是邮寄，有时间 是电子图片的文件，常会泛起伪钞，好比卖家二次售卖，粉丝使用时，才发现票已经被使用过了，也有用其他二维码滥竽凑数，“除了选秀之外，蒙牛许多产物有运动二维码，用来加入抽红包、扫码积分之类的，经常会有人把不是投票的码，放在一起，卖给粉丝”。
这是一个赌钱的生意。
奶卡、奶票、奶盖，会随着市场需求，价钱有所颠簸。“《青你3》的投票奶卡最最先 是八九块，厥后有卖到20块、22块左右的”，果果先容 ，去年《缔造营2020》，由于节目关注度不高，有一波奶票价钱跌到几毛钱。在2018年、2019年，果果曾看到有的中央 商开上了豪车，也有人赔得血本无归。
这一次《青你3》暂停录制，未来走向怎样 未知，有奶卡、奶盖作废的新闻 传出，不少中央 商担忧奶卡、奶盖砸到自己手里，最先 低价出售。深燃在一个粉丝打投群里，看到有中央 商出售手里的奶卡，两次叫卖都没有一人回应，最后她告诉深燃，将奶卡直接捐给了后援会。
“若是 只是节目整理 ，还能投票的话，价钱就能很快涨上去。”果果体现。
眼看着粉丝为了奶票、奶卡、奶盖奔走，有网友叹息，还不如回到超女短信打投的时代，“你要做一个选秀节目，涉及竞争，就需要有人投票，都市有利益纷争。”大飞体现。
选秀综艺怎么了？粉丝萌萌以为 有些委屈，各人的初衷只是想要喜欢的偶像出道而已。但简直为了喜欢的偶像出道，粉丝们不在意奶卡、奶票、奶盖的获得渠道。
“倒牛奶”铺张 征象 正在发生，北京中伦状师 事务所合资人罗荣告诉深燃，“这违反了刚刚通过的《反食物 铺张 法》”。
凭证 划定，广播电台、电视台、网络音视频服务提供者制作、宣布、撒播 张扬 量大多吃、暴饮暴食等铺张 食物 的节目或者音视频信息的，由广播电视、网信等部门凭证 各自职责责令纠正，给予忠言 ；拒不纠正或者情节严重的，处一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罚款，并可以责令暂停相关营业 、休业 整理 ，对直接认真 的主管职员 和其他直接责任职员 依法追究执法责任。
“这次的铺张 是节目设制的问题，勉励粉丝购置，而且还要打开，又喝不了，只能倒掉，应该也受到《反食物 铺张 法》的羁系。”她体现。
除了粉丝的疯狂行为，这次舆论的矛头也指向了平台和品牌方。
“平台是一定要做选秀综艺的”，一名头部综艺制作人张辉告诉深燃。凭证 他的履历 ，这类选秀头部综艺的总冠名费在2亿左右，价钱不菲，给平台带来的收益可观。而偶像选秀节目受到冠名商追捧，是由于 不仅能提升品牌在年轻人中央 的影响力，还能通过粉丝打投促进销量变现，实现品牌和销量的双重价值。
这次风浪涉及的品牌方蒙牛，深谙选秀节目带来的影响。凭证 齐鲁证券陈诉，2005年蒙牛酸酸乳冠名超级女声，冠名费2800万，后续广告宣传物资用度8000万，通过代言人（2004年超级女声冠军张含韵）、广告歌（酸酸甜甜就是我）等推广运动麋集 轰炸，酸酸乳销售额快速攀升，到达25-30亿左右的销售额。
兴业证券陈诉也提到，2020年上半年，蒙牛的温奶（即包罗纯甄、真果粒、花果轻乳三款）配合热播的选秀节目，多次在电商平台售罄。
据果果视察，去年蒙牛“花果轻乳”冠名《青你2》时，投票二维码在奶盖上，就泛起了不少倒牛奶的征象 ，今年最初的赞助产物是真果粒“缤纷果粒”系列，就把投票卡设置在真果粒的箱子上，一箱一个，利便 取出又不影响二次售卖，是有所改良的，但中后期又泛起了“花果轻乳”系列的打投，她也有些疑惑。她推测，这也许与企业发现这种方式发动的销量不错有关，“事实 奶卡一箱就一张，很快就被垄断没了”。
萌萌也视察到，“节目中的广告都是‘缤纷果粒’，但打投需要购置‘花果轻乳’。”
“平台存在和赞助商举行 相助的行为 是可以明确 的。但这种购置产物最终直接决议 效果 ，着实 对节目内容制作的公正性和话语权，几多会有些影响。”王强体现，偶像选秀背后也简直是资源 的较量。
泉源 / 爱奇艺青春有你
那么外洋选秀节目的模式是怎样的？
一名相识 韩国选秀综艺的从业者先容 ，《青春有你》《缔造营》节目的“鼻祖”韩国Produce系列，是由电视台播出，粉丝不需要举行 购置产物，投票机制类似于早期的《超级女声》，由实名认证的手机号发选手响应 数字代码。不外这种模式下，也并非不存在问题，“由于 制作人和制作团队话语权较大，后被爆出节目PPD（节目制作导演）安俊英对选手票数举行 造假的行为，被判刑3年”，他体现。
他最近在关注韩国mnet（韩国音乐电视频道）的偶像竞演综艺《kingdom》，今年的投票团结 了自我评价、专家评价、粉丝评价（投票）、视频播放数据四个维度，算是各方面都有钳制，不外相比粉丝投票数据，专家评价、播放数据被视为更容易被平台造假的维度，据他视察，现在《kingdom》相关微博下，也有不少粉丝骂节目组不公正。
这种不公正征象 很难杜绝。
“偶像选秀，一定是通过打投来决议 ，到底谁能成为出道的偶像，这是节目的灵魂，也是赖以生涯 的主逻辑。”张辉告诉深燃，偶像选秀平台、偶像公司、艺人都可以是受益方，最诱人的是后端收益，“好比通过《缔造营2019》C位出道的周震南，一小我私人 一年的商业收入就破亿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把素人作育 成偶像以后收入是很可观的。”
只管 乱象很难杜绝，他以为 问题泉源不是出在节目模式，“年轻人照旧需要偶像的，文化工业的魅力就在于能造星，若是 能造出起劲 向上的明星，发动粉丝起劲 向上，也是无可厚非的，节目自己无罪，看怎么去指导 追星的观众。”
这需要平台举行 平衡。“为什么泛起集资、购置奶的情形 ，由于 各人发现方式投票最便捷，需要平台把投票比例掌握好，好比设置规则，100瓶奶跟粉丝做几天使命 等同，让粉丝不花钱可以给偶像投许多票，平台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
他有预感，这次事务 “往大了说，将会影响整个行业，偶像选秀节目会被越发严酷 的规范。其他平台想要做这类节目，会受到更多约束。”
现在 ，《青你3》已经暂停录制。网络上有新闻 传出“青3决赛赛制，废弃奶票改由场内投票，公共评审+专业评审+媒体评审，助力值5月8号关闭，只用来颁人气奖。”也就是说粉丝们从奶商手里购置的奶卡、奶盖，极有可能成为废纸。
菜菜还在天天 坚持投票，她说，“虽然不知道效果 怎么样，可是 我会一直支持我喜欢的谁人 训练生的，信托 他能出道。”
但新闻 传出后，粉丝群里各人的打投热情简直显着 淡了下来。深燃所在的某粉丝群里，组织者还在招呼打投，却发现今天的领号（批量爱奇艺账号，每个天天 能投一票）进度甚至不到前两天的一半。
泉源 / 群谈天 截图
“最后4天了，不管什么缘故原由 都希望各人可以调整盛意 态，他说过他想出道，那我们就不能放弃”、“最后4天希望各人再坚持一下，今天的号也是重新理过一遍的，问题号很少，希望各人调整盛意 态，继续专注打投”，在重复没有获得大量粉丝支持后，她艾特了全体成员。
萌萌有种被绑架的无力感，“有许多粉丝都是被绑架式的买奶、打投，包罗许多未成年的孩子们，也会天天切号打投”，她每年都有再也不看选秀的想法。但每年最后都可能会遇到自己喜欢的训练 生，想要帮他完成梦想，让他出道，就不得不投票，就不得不买奶获得更高的票数，“只要有一家最先 买，我们就会开启恶性的较量 。”
“追这个节目，进入到这个游戏，就得随着游戏规则走了。”一名粉丝说道。
注：应受访工具要求，文中果果、萌萌、菜菜、王强、张辉、大飞为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