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场的人说，还在含卵阶段，这些小鱼就被中国的鱼商预订了。“着实 中国水质硬，不相宜 龙鱼生长。但最好的龙鱼，险些全都来了中国。”
11月19日，事情职员 解开角逐缸内的袋子将龙鱼放出。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文｜新京报记者 卫潇雨 李桂
编辑｜滑璇 校对｜卢茜
►本文约8515字，阅读全文约需12分钟
“2019年11月20日，神龙嘟嘟驾崩……中国再无龙王。”
仰慕者们为“龙王”制作了小视频，形容它是“巨星陨落”，配景音乐里唱着：有一种伤心/留在我过往/无法遗忘。
网友们在论坛里点起蜡烛自觉 悼念，有人熬了一夜为它画像，有人马上订了机票要去给它讨个说法。
“龙王”嘟嘟是一条鱼，这种原产于印度尼西亚的野生鱼，学名漂亮 硬仆骨舌鱼。但在中国，它被请进硕大的玻璃鱼缸，尚有 了一个更富传奇色彩的名字——龙鱼。
在龙鱼喜欢 者眼中，龙鱼长着挺翘的髯毛、坚硬而闪光的鳞片，形状 具有龙的特质。加上威武霸气的游姿、捕食时凶猛的姿态，它在神韵上与神话传说中的龙更像了。
由于 龙的缘故，与鱼相关的一切都显得漂亮 而神秘。龙鱼身上的鱼鳞叫“龙甲”，两根触须叫“龙须”；养殖、售卖龙鱼的人叫“养龙人”；先容 、展示龙鱼的论坛叫“龙鱼之巅”，简称“龙巅”；先容 龙鱼资讯的杂志，封面印着大字“龙行天下”……
自上世纪90年月 起，有眼光的鱼商、腰缠万贯的富豪和爱鱼的人纷纷加入“养龙人”行列，希望借助这些鱼免去 灾祸、获得财富与运气。他们脱手豪爽、一掷千金，用人的喜欢 与想象开拓、作育 出了一个与众差异的中国式龙鱼市场。
“既然来了，死也要战死沙场”
11月20日，第23届中国国际宠物水族展在上海开幕，展碰面积13万平米，有23个国家和地域的1400多家企业参展。最引人注目是会场二层正对着大门口的位置——龙鱼赛区。
这是一场奖金总额靠近 90万元的角逐，总冠军能现场领走18.88万元现金。冠军奖杯的主体是一条腾飞的鱼，带起水花，象征着“龙腾飞跃”，除了斗拱、云纹、华表等装饰，底部盘踞着4条龙。在官方宣布的先容 里，这座奖杯由青铜打造，外附金箔，仅设计费就花了几十万。它被摆在一个透明玻璃柜台里，四角打着射灯，就像珠宝店里展示的顶级首饰。
金灿灿的龙鱼奖杯。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为了这场角逐，100多条龙鱼被装在透明包装袋里，通过航空运输箱从广州、郑州、北京、长沙等地赶来。有的鱼由于 远程运输吐逆 ，有的鱼脱了颜色、掉了鳞片，有的鱼撞断了尾鳍，尚有 一条鱼眼睛上蒙了污浊的白色——运输途中的水质太差了。
鱼商远航是从1000多公里外的河南赶到上海的，带着令他自满 的鱼：嘟嘟。嘟嘟是一条体长靠近 65厘米的红龙鱼，由于 下颚蓬勃 、嘴唇厚，看起来总像嘟着嘴而得名。此前，嘟嘟曾在印尼的大型龙鱼赛事上连任6次冠军，被称为“龙王”。2016年，为了备战第一届龙鱼大赛，远航将它从印尼坤甸买下，“一辆高配路虎就干进去了”。
这次来上海，远航期望嘟嘟能为自己赢来声誉 。出发前，公司里的每小我私人 都跑过来和它打招呼：路上别折腾啊！你到那里 得争气啊！远航亲手为它打包，这是其他龙鱼没有的待遇。
在那段出发前打包的视频里，这条硕大的龙鱼在水里焦躁地转圈，不愿钻进塑料打包袋。它把脑壳 伸到袋口后犹豫了11秒，才一股脑扎进去。有人推测它是不想走——“龙王”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犹豫不决，但最终为了帮主人实现理想，它毅然决然钻进了袋子。
远航和嘟嘟是11月19日到达角逐现场的。11月20日上午8点19分，远航就接到了角逐现场事情职员 的电话。其时他正在旅馆 吃早餐，刚把饭菜放到盘子里，电话里就问“你有一只20号的大鱼死了，要不要捞出来？”
20号是嘟嘟的编号，远航哭了，瓦解了，在电话里发性情 。鱼商见过的死鱼太多了，鱼场里几千条鱼，他以为 一年死个一二百条“都不算事”。但嘟嘟死了，他接受不了，嘟嘟是冠军鱼，是公司的招牌和灵魂，是已往几年最好的品牌象征。
赶到角逐现场，远航见了嘟嘟最后一面：它被装在一个塑料袋里，肚皮上翻，两条漂亮的前鳍漂在水面上。远航在手机里生涯 了现场事情职员 为嘟嘟拍下的最后的照片：它被平放在白色的塑料板上，通体鲜红，眼睛还很有神。
死去的“龙王”没能夺冠，最终的总冠军是一条从深圳远道而来的龙鱼，身长67-69厘米，比菜市场里常见的鲤鱼、鲫鱼大不少。它通体鲜红，鳞片闪光，颅顶宽阔，尾鳍舒展，人们说它“霸气、雄伟、凶猛”。
11月22日，获得全场总冠军的龙鱼周围围起隔离带。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中国渔业协会龙鱼分会会长文建强以赞许的语气点评了这条鱼：刚来的那天，它掉了颜色，浮在水面上转悠，就有人劝主人，拿回去吧，不能角逐了！但鱼主人说，“既然带着鱼来了，死也要死在缸里，就要战死沙场。”
没想到第二天，这条鱼以最后一名的效果 进了前四强；第三天它挺过来了，还拿了全场总冠军，为主人赢得了18.88万元大奖。
鱼化“龙”
和嘟嘟一样，冠军鱼也来自印尼，两年前主人林剑买下它时，它才3岁，已经是两场角逐的冠军。直到这次角逐前，它一直被养在印尼，那里是龙鱼的原产国，水质、情形 等更相宜 龙鱼生长。
在印尼，龙鱼属于野生鱼，四五十年前基本被拿来食用。人们捉住 这些鱼，风干、腌制，做成鱼干拌饭。
即便在印尼，野生龙鱼的数目 也很少，甚至一度成为濒危物种。在1976年签署的《华盛顿条约》（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商业 条约）里，它被标志为甲级掩护动物，珍稀水平相当于中国的大熊猫。
直到上世纪80年月 末，鱼商实现了龙鱼的人工滋生 ，印尼才允许龙鱼出口。在日本人、新加坡人、中国香港人、中国台湾人的追捧下，它从食用鱼酿成了鉴赏鱼，施展 功效的场所也从餐桌酿成了鱼缸。
据印尼鱼商付老先容 ，在印尼时，龙鱼的名字和龙一点都不沾边。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月 逐步生长为鉴赏鱼时，新加坡人或者中国香港人才将它取名“龙鱼”，“不外详细 情形 现在都不行考了。”
被赋予了龙的名字后，这种珍惜鱼类的种种特质都被挖掘出来，人们说它的身体雄伟、长寿，气质尊贵，繁衍历史古老而神秘。中国台湾出书的龙鱼杂志称它“超出了通俗 鉴赏鱼，成为一种顶级精神寄托动物”。
鱼商赵鹏信托 这些，他把龙鱼的鱼鳞叫“龙甲”。龙鳞坚硬，一条30厘米长的龙鱼，鳞片拔下来晾干后会缩短 成一个卷，可以切断人的指甲。龙鱼嘴下的两根触须则被称为“龙须”，品相好的龙须必须等长等宽，还要笔直地伸向前方。赵鹏以为 ，它们能够体现“传说中龙在祥云里穿梭的感受”。
既然叫龙鱼，就要有龙的精神情 。“好比你给龙鱼喂蜈蚣，蜈蚣漂在水面上不挣扎的时间 ，龙鱼不会吃。”赵鹏说，龙鱼要等蜈蚣沉到水底，挣扎得越厉害，它就越喜欢，“它围着蜈蚣绕圈，看准之后，扑上去一口就把蜈蚣吞了。”
再好比龙鱼打架时，每条鱼都不平输，总是相互追着尾巴咬，直到分出输赢 ，“这是反抗精神”。但两条鱼打完架分出输赢 后，赢了的那条不会自鸣自满 ，只是无意 压制输家，“就是我不侵略你”。
有了龙的加持，人们买鱼也不再仅仅为了鉴赏。付老访谈过几位从鱼场买了龙鱼的当地客人，他们信托 ，龙鱼能为主人挡灾。几年时间里，他听了几十个这样的故事：自己遇到意外，有惊无险地到了家，却发现龙鱼顶破鱼缸跳出缸外，死了。
鱼友老虎也信托 这样的事。他有个关系挺好的朋侪 ，完婚 当天的一大早，龙鱼在缸里一通乱撞，最后跳缸摔死。他忙着完婚 ，没在意这些，效果 去往婚礼现场的路上一辆大货车侧翻，婚车被压在下面，新郎新娘都没了。老虎信托 ，跳缸的龙鱼是在提醒 风险，他以为 谁人 朋侪 “那天就不应出门！”
但有时发生这样的事是由于 主人没关好鱼缸盖子，“这纯属人祸”。
不仅挡灾，传入中国后的龙鱼还多了一项功效：招财。鱼友们考究，金龙管官运，红龙管财运；龙鱼的鱼缸放在凶位能挡灾，放在财位能招财，放在吉位能助长运势。
赵鹏说，有位客户找他买鱼时，公司年销售额约莫2000万，养鱼后很快破亿。“那小我私人 的生意厥后越做越好，鱼也越养越多，公司的接待区、办公室、聚会会议室，都放了鱼缸养鱼。聚会会议室的桌子有十二三米长，对应的墙壁上放的都是鱼缸。”
中国香港鱼商李伟廉遇到过这样的老板，要请一条鱼回去“镇住他的公司”。有一位大老板，100多平米的办公室，家具就值上百万，请人来看了看说就差一条鱼。老板马上来了鱼厂，随处看鱼，望见 有条凶的，“这个厉害！还咬我手！谁人 敢瞪我！”老板掏出几十万把鱼接走了，但现实 上只要有生疏 人把手伸进鱼缸，每条鱼都得来一口。
与龙鱼有关的考究也越来越多。
赵鹏记得，2012年左右，有三小我私人 来店里买鱼，点名要配“四大神兽”：“青龙”是马来西亚河流里的野生青龙鱼；“白虎”是身上有老虎一样是非 相间花纹的虎鱼；“朱雀”着实 是红鹦鹉鱼，但背上要有一点残缺、有个豁口；“玄武”指的就是本意乌龟。
远航也遇到 过考究的人，一个山西的煤老板掏了上百万，派下属来凑“九龙壁”——9条身长40厘米以上的红龙鱼。他还听过“二龙戏珠”，是两条龙鱼配一条鹦鹉鱼；“龙凤呈祥”，是龙鱼和飞凤鱼混养；“天龙地虎”，则是一条龙鱼配一条虎鱼。
最好的龙鱼来了中国
文建强从1998年最先 养龙鱼，其时龙鱼刚传入中国，养的人不多，鱼求过于供，一条品相一样平常 的龙鱼能卖到七八千。而其时北京的房价，每平米只有2000块出头。
那时文建强照旧IT行业从业者，养龙鱼只是业余喜欢 。但他越养越喜欢，在北京不多的几家龙鱼店里搜索好品种，还看了不少来自日本、中国台湾的龙鱼杂志，知道什么样的鱼才是真正的好鱼，知道好鱼大多来自印尼的鱼场。
2005年，文建强专门去了印尼，就为了挑几条好鱼回家养。可真到了鱼场，他以为 每条鱼都好，每条鱼都舍不得，最后跑了几家鱼场，每一家都带回40多条。
家里养不下几百条鱼，文建强就跑去水族市场，盘下一家店肆，以后 做起卖鱼的生意。2005年带回的第一批货，一条20多厘米长的红龙鱼进价就要4万元以上，在中国市场属于高端鱼。
也是那几年，中国的龙鱼市场迅速扩大。人们看到了龙鱼鉴赏之外的奇异 价值，许多鱼商、龙鱼喜欢 者转而投资这个新兴的高端鱼种。文建强撰写的文章里谈到，2005年，中国大陆龙鱼销量已经占天下 龙鱼产量的30%，2006年凌驾40%。中国大陆一跃成为龙鱼厂商最大的客户，2007年后，来自新加坡、台湾、马来西亚和印尼的龙鱼鱼场、经销商蜂拥而至，配合争取 这块最有潜力的肥肉。
龙鱼价钱随之走高。据媒体报道，2004年的新加坡国际鱼展上，一个日本人花60万美元买走了一条龙鱼。这条鱼重两公斤，头部昂扬，充实展现了王者风范，媒体将它形容为“红色和紫色交相辉映，真正的到达了万紫千红的状态”。
2019年11月22日，上海国际会展中央 ，中国国际宠物水族展上的参展商。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2006年，才卖了一年龙鱼，文建强就赚了不少。其时，他署理了超神、泗水、立达、红外线四大龙鱼品种，加上几个小品种的龙鱼，一年卖了2000万。
前一批人卖鱼挣了钱，后一批人紧随着加入这学生 意，以致2010 年前后，龙鱼价钱一度暴涨。新加坡仟湖鱼业整体 执行主席叶金利曾对媒体体现：“对于中国人而言，养鱼是为了带来好运和财富，而亚洲龙鱼尤其祥瑞。”叶金利说，龙在西方人看来是邪恶的怪兽，但在中华文化中，龙是“神圣的灵兽”。
由于 龙鱼赚钱，2012年左右，马来西亚甚至发作了“养龙热”。其时，有马来西亚人到中国收购成年金龙鱼，带回去滋生 。已往，金龙鱼长到30厘米需要一年半；现在，人们改变了饲养手法，只需半年，鱼就可以出货，金龙鱼产量增添 了4倍多。
随着龙鱼市场的走势，文建强发现，鱼商的数目 比已往翻了十多倍。去年，李伟廉到印尼选龙鱼，鱼场里还都是十几厘米长的小鱼。鱼场的人说，还在含卵阶段，这些小鱼就被中国的鱼商预订了。几天时间里，李伟廉在印尼转了一圈，80%的龙鱼都被中国人订走了。
“着实 中国水质硬，不相宜 龙鱼生长。但最好的龙鱼，险些全都来了中国。”李伟廉说。
请一条“龙”回家
在龙鱼圈，买鱼回家叫“请一条龙”。
老虎曾经有个客户，搬了新家后请人算了，要在进门的财位养条龙鱼！选好鱼后，客户又请人算了一次，指定了龙鱼抵家的准确时间。
算位置、算日子是许多养龙人的考究。有的老板交完鱼钱后，指定半年多后才气送鱼；也有老板腊月二十九突然通知送鱼，家里连鱼缸都还没准备，“什么也不管，就适当 天在家见着鱼。”老虎说。
养龙鱼的多是有钱人，文建强遇到过许多大客户。有的客户鱼缸很大，18米长、5米宽、1.8米高，占地90平米，内里 养了200多条龙鱼。那时间 还没有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刷银行卡都难题 ，客户每次拎一袋子现金过来，以百万为单元地买鱼，一次带走20多条。
北京城里最著名 的龙鱼玩家，缸更大——一个能容纳300吨水的大缸。他是先找人做好鱼缸后，在缸的基础上盖起了一座屋子，行内人将其形容为“把狂野的亚马逊掰下来一角放地下室了”。
老虎在北京的时间 ，养了12条红龙，分了10个1.5米的大鱼缸，把家里搞得像个水族馆。他给鱼吃基围虾，35块钱一斤，12条鱼一天5斤，还得自己下手 去头去尾、剥壳，把虾身剪成小段。
换水、开灯也都要钱。老虎说，自己一个月要用掉400吨水；电费方面，一个灯管40瓦，一个鱼缸6个灯管，再加上100瓦的水泵和300瓦的加热棒，都要24小时开着，一个鱼缸就相当于五个180L的大冰箱。七七八八加起来，一年的开销在10万元以上。
2005年刚最先 养龙鱼时，对着这么金贵的鱼，赵鹏没什么特此外感受，天天 照常喂食、换水。突然有一天感受来了，他看着龙鱼在水里游，“全身看起来像会发光一样”。
从那时起，赵鹏整天泡在鱼场，刷缸、喂鱼，总以为 没做什么时间就已往了。有时间 熬得太晚，他不想回家，就直接睡在鱼缸边的沙发上。听着缸里的氧气泵“咕嘟咕嘟”往外冒泡，睡觉都以为 舒坦。
颜欢从2008年最先 接触龙鱼，前前后后投了30万。有人说“鱼的影象只有7秒”，但颜欢信托 ，鱼熟悉 他。每次他拿着盆子给鱼喂食，那条红龙鱼都市在水里激动地随处游，鱼食刚一丢进去，它就冲上去撕咬。
老虎也信托 鱼是有性格的，通过外貌，他能准确分辨出自己养的每一条鱼。有一条大个头的红龙鱼，喜欢趁他擦鱼缸的时间 游过来，轻轻咬他的手逗他玩儿，咬一口就慢悠悠地游跑了。
尚有 一条“贼眉鼠眼”的鱼，离着老远就憋着坏心思，“缺德带冒烟儿的”。一次老虎擦鱼缸，它蹭过来一口咬住他的手背，不松嘴，甩着脑壳 撕那块肉。等老虎把手从鱼缸里抽出来，被咬掉一圈皮，血流得手腕上，缸里都红了。
老虎生气了，一把抓出那条鱼，用鱼缸刷子把抽它，嘴里喊着“今天给你红烧了”。鱼被打了一顿又被丢回缸里，以后再见到老虎擦缸，转头就躲开。
老虎遇到过一条活了27年的龙鱼，鱼主人是个老头。去世前怕儿子养欠好鱼，特意写了遗嘱，嘱咐儿子万万 把鱼送到老虎家。但老虎那阵子忙，没顾上去老头家接鱼，几天后，鱼先在家里绝食，之后撞缸，就这么随着老头去了。
中国式养“龙”
野外 是海内最早的一批龙鱼玩家，养鱼20年了。他喜欢把一条小鱼从十几厘米养到几十厘米的历程，等它长大，看它颜色变红，通过喂食、换水等调养它的体态 ，就像养个孩子。
最长的一条鱼，野外 养了11年。“红龙鱼差不多从一两岁最先 变红，可是 要到五六岁才发色完成，若是 你起劲 ，它一定会回馈你，会变得很漂亮。”
在印尼、日本等国家，野外 式漫长饲养龙鱼的历程是常态，在一个主人家里养到十多年的鱼触目皆是。但在中国，人们急于求成，嫌买大鱼太贵就转而买小鱼。可养小鱼的人又等不及把它们养到自然成熟的年岁 ，巴不得红龙鱼一生下来就是红色。
为了让没到年岁 的小龙鱼变美，海内的龙鱼喜欢 者有了许多发现：饲料催熟、上药水，尚有 给鱼吃田鸡 、吃蛤蟆、吃蜈蚣的，由于 人们信托 ，这些手段能让红龙鱼提前变红。
2013年有人发现了一种灯，通过强光照射，龙鱼能够很快上色——人们给它起名“阿拉丁神灯”。但24小时袒露在强光下，鱼会减损寿命。就像这次角逐的冠军鱼，虽然只有5岁，但恒久灯光照射已经让它头皮发皱，提前朽迈 。
龙鱼中的另一大类金龙鱼，野生品种身体为金色，脊背上是玄色的褶皱。唯有马来西亚贴近加里曼丹的海域中有一种特殊的金龙鱼，一条金线从鱼头延伸到鱼尾，叫做过背金龙。
鱼商们发现，过背金龙能卖出更好的价钱，可是 原产量太少了。于是有人让金龙鱼和红尾金龙鱼杂交，培育出了冒充的过背金龙，野外 以为 ，那样的鱼“已经没法看了”。
野外 是见过野生金龙鱼的人，金光闪闪，鳞片底色里混着蓝、紫、绿，很是富厚，鱼转弯的一瞬间，几种颜色都能泛起出来。但杂交后的金龙鱼，鳞片没有光泽，底色也不够富厚，“黄不拉几的，鹅黄、浅黄，都没有金属感。”
大批量杂交金龙鱼，加上一个鱼场内统一 批鱼一连 滋生 ，近亲发生子女的概率越来越大。2012年左右，金龙鱼的品质越来越差，价钱一连 下跌，龙鱼喜欢 者们最先 转而追捧红龙鱼。但野外 以为 ，红龙鱼很快也会被摆上同样尴尬的位置，“再这么搞下去，红龙的下场就是现在的金龙。”
除了催熟、杂交，一些养龙人甚至追求那些有先天疾病的鱼：眼睛畸形的叫“盲龙”，连体畸形的叫“双头龙”，得了白化病的叫“雪龙”；腮盖透明的叫“熊猫龙”……
老虎说，有一种“鲨鱼嘴”的鱼，下唇比上唇长，就像人类的“地包天”。由于 品相不外关，这种鱼一出生就被丢进下水道，在印尼俗称“下水道鱼”。但到了中国，人们最先 追捧它，甚至卖出更高的价钱，叫做“天下第一嘴”。尚有 一种脊背畸形的鱼，脊柱短，长不大，被人们取名“福龙”。通俗 龙鱼能长到六七十厘米，福龙很少凌驾50厘米，由于 个体小，它的内脏挤在一起，往往只能活3年。
中国市场的喜欢 传导回印尼，直接影响了当地鱼场。印尼鱼商特里斯说，有段时间，中国鱼商喜欢前鳍向双方 飘扬 的龙鱼，于是，印尼鱼商们会折断鱼的前鳍，让它保持“漂亮 的下垂”。
龙鱼选美
2016年的国家“十三五妄想 ”提出生长休闲农业，文建强响应招呼，赶在上半年的最后一天建设了中国渔业协会龙鱼分会。4个月后，龙鱼分会牵头举行 了第一届长城杯天下 龙鱼锦标赛，为龙鱼选美。
11月23日，参赛者将自家龙鱼重新打包好，准备带回。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为了这场角逐，文建强用3个月制订 出一套详细的评分尺度，做成了一本20多页的册子。好比龙鱼的眼睛必须巨细一致，比例适中，位置对称，不会朝上或朝下翻，不能污浊；龙鱼的嘴部要完整，上下颚要密合，不能有逍遥 ，要相互对称……
为了切合龙鱼的审美尺度，人类最先 刷新 龙鱼，给鱼做手术。远航曾在某届龙鱼角逐时做过裁判，他记得赛前专门讨论过这个问题：到底该不应给鱼整容？
“就像香港小姐角逐，那你说素颜能比吗？”远航说，讨论的效果 是整容手术没有问题，“再漂亮的人、植物都要经事后期调整，鱼为什么不行以？唯一的尺度是手术算不算乐成，能不能让人一眼瞧出来。”
这届龙鱼角逐当天，有一条鱼颜色血红，体态 匀称，唯一欠好看的地方是眼部——眼睛上翘，眼神凝滞 ，没什么精神。鱼商老付一眼看出它做过手术，而且操作失误伤到了神经，最终它没能进入前四名。
赵鹏是少数能为鱼下手 术的人之一，六七年里，他为上千条龙鱼整过容。有的鱼鳞片长歪了、尾巴撞断了、髯毛纷歧样长，他都能帮它们修正过来，用手里的一把铰剪为鱼们定制尺度化的漂亮 。
今年10月,赵鹏在石家庄的水族店里为一条龙鱼举行 了“吊眼”修补手术。他把麻药倒入白色的塑料泡沫箱内，搅拌匀称 ，随后放入一条约莫20厘米长的龙鱼，不到半分钟鱼就晕了。赵鹏左手四指微微弯曲握住鱼头，大拇指摁住鱼眼，右手拿出一把修建衣服线头用的U型弹簧铰剪，刀口和鱼的眼眶齐平，一剪子下去，鱼眼周围 多余的脂肪就被剪掉了。
做完手术的鱼，伤口上会被撒上杀菌用的黄粉，再被兜着的头放在充氧泵周围 等上五六分钟，醒过来就没事了。但赵鹏做过手术的鱼，也有没醒过来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晰 事实 那里 出了问题。
“可整容难以阻止 啊。”赵鹏说，“别人的猫选美前都沐浴 ，你的猫不沐浴 就上台了？”
为了远程跋涉加入角逐，大部门鱼要在角逐前半个月阻止 喂食，以防止运输历程中吐逆 或渗透 。老虎说，龙鱼饿一个月都不会死，只要打包适当 ，经常性的远程运输也不会造成损伤。
但11月19日的角逐会场旁，一条红龙鱼在运输历程中氧气不足，刚加入就缺氧了，眼神凝滞 ，放进鱼缸里直翻肚皮。伙计站在旁边抢救，一只手扶着它的身子，脑壳 凑到送氧装置前，边上围了一群人，每个都在祈祷：快张嘴喘息呀！这条鱼可值好几万呢！
11月19日，角逐会场旁边的商铺，有条红龙鱼刚到就缺氧，放进鱼缸里直翻肚皮，认真 人连忙为其供氧抢救。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抢救一连 了近40分钟，鱼的嘴巴动了几下，伙计试着松了手，没想到鱼肚子又翻上来、脑壳 反而沉了下去。这条鱼没救过来，被人从缸里拎出来放进垃圾袋，直接扔进了门口的湿垃圾桶。
与这条默默脱离 的龙鱼相比，嘟嘟的死大提要算“惊天地泣鬼神”了。远航看到，所有人都在转发嘟嘟的新闻 ，“整个‘龙巅’都是这个”，圈里不管熟悉 的、不熟悉 的网友都加了他的微信，劝他万万 别伤心，有人来到展位上，劝说他，嘟嘟也算是“做了最后的孝顺 ”。由于 死，远航和公司在圈子里又火了一把。
在远航的形容里，嘟嘟是公司的镇宅之宝，是古时间 放在屋里的尚方宝剑，是丐帮的打狗棍。“现在丐帮帮主还在，成员也在，可是 棍丢了。”
死后的嘟嘟，依旧被泡在水里，放在一个白色的塑料箱子中，和它在世的时间 一样。接下来，它还要履历 一再 迁徙，被送到一位著名 的标本商那里，被泡进药水、剖开肚子、掏出内脏，只留下漂亮的、鲜红的、被人痛爱的身体。
它会成为一具漂亮 的标本，将自己最后一次奉献给主人，永远陪着公司里的所有人。
（文中赵鹏、老虎、野外 、付老为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