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容简介
上辈子待婆婆有如亲母,事良人恭顺爱重,对继子继女掏心掏肺,视如己出,关素衣自觉心安理得 ,却落得个身败名裂,发配别院,孤苦终老的下场 。临到死时,关素衣总结自己的悲剧,只一点:做得太多,说得太少。 重生回来,她决议 只说不做,摆一个贤妻良母的虚伪面目 ,搏一个贤能 淑德的大好名声,把对头全埋进坑里还要他们感恩感德,没齿难忘。
精彩片断 一
关素衣正坐在绿荫围绕的凉亭内插花,两名丫鬟立在左右,时不时递一杆花枝或一把铰剪。被微风吹得往返 轻晃的竹帘外是各处残阳与满树败叶,秋天到了。“夫人,大令郎来了,他想见您。”中年仆妇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这方清静 。关素衣愣了愣,恬淡的脸庞露出模糊之色,似乎在回忆妇生齿 中的“大令郎”事实 是谁。片晌 后,她眉心微蹙,缓慢而又决绝地吐出两个字,“不见。”仆妇欲言又止,却也知道夫人秉性顽固,极有主张,说不见定是不见的。但这里只是赵家的一处偏僻宅院,唯有犯了错的家奴或女眷才会被发配过来,日子清苦无比,那里 比得上燕京的富贵与富庶?仆妇想回主宅却苦无蹊径 ,好不容易等来了大令郎,那里 会错过投合他的时机,出了二门便把夫人的主张抛到脑后,将大令郎放了进去。已插好一瓶垂丝金菊的关素衣正转动着花瓶,试图找出不足之处,忽见其中一朵金菊叶片太过兴旺 ,少了留白的意境与含而不放之美,便拿起小铰剪欲稍加修整。“母亲。”饱含愧疚的召唤令她指尖微微一颤,尖锐的刀刃错过了多余的叶片,却将一朵开得极美的金菊拦腰截断。关素衣并未连忙 放下铰剪,也没露出懊恼之色,甚至连微蹙的眉心此时亦平睁开 来。她用刀尖挑了挑叶片,又把剪断的花枝取出扔进手边的小竹篮,这才看向站在亭外,满面惶然与颓败的少年。眼光 由上至下,触及他手中的手杖与显着 短了一截的左腿,关素衣有些讶异,想问,却终究没有启齿 。她之以是 被发配到沧州,不正是由于 管得太多吗?少年从她眼里望见 了关切,堵塞在心中的凄苦与愧疚霎时 间决堤,一瘸一拐上前几步,欲扑到妇人脚边哭诉。关素衣并未躲闪,两名丫鬟却已盖住少年,一边搀扶一边询问,“大令郎,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您的脚受伤了,万万 磕碰不得!”什么样的委屈能让视夫人为仇敌的大令郎不远千里找来沧州诉苦,且照旧在不良于行的情形 下?二人不问,少年尚且能够隐忍,这一问便似洪水泄闸,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一面哽咽,一面断断续续启齿 ,“母亲,儿子对不起您!您对儿子向来 严肃 ,儿子贪玩了会训斥,犯错了会责罚,进益了也会夸奖。您待儿子视如己出,儿子却听信他人诽语,总以为 您心怀叵测,内里藏奸,从而居心 疏远,反倒去亲近叶姨娘。儿子真蠢,儿子错了!”关素衣一手扶额,一手平放在石桌上,指尖一下一下轻点桌沿,似乎在专心聆听,又似乎在兀自愣神。叶姨娘?哪个叶姨娘?在沧州待了两年,赵府的事被她刻意遗忘,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尘封的影象里寻出这号人。叶姨娘是赵陆离原配发妻的堂妹,在自己过门后不久便以照顾孩子的名义纳了进来。她与赵陆离的明日 子明日 女血脉相连,可说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又与他们的母亲长得极其相似,完全知足 了孩子们对母爱的想往。她明面上只是一个姨娘,却颇得侯府人心,赵陆离也因她与发妻六七分相似的样貌而格外贪恋 ,两个孩子不用说,自是将她当完婚 生母亲看待。反观关素衣,却是不尴不尬,不上不下,两头讨不了好。没有显赫的门第 ,也没有丰盛的妆奁,为了在门庭崔巍的镇北侯府驻足 ,除了克己复礼,谨守天职,她没有此外措施。侍奉婆婆,照顾良人,教育子女,能做的该做的,她都默默做到完满,最终却身败名裂,发配到此。不堪的影象重又变得清晰,关素衣嘴角轻扬,似乎在讥笑当初的自己,又似在讥笑台阶下哭得凄切 绝望的少年。“你的腿怎么了?”她淡声询问。获得久违的来自于母亲的眷注,少年泪水决堤,愧意汹涌,“儿子的腿被人打断了!是叶姨娘买通儿子身边的小厮,让他引诱儿子与游侠比斗所致,太医说以后 再也无法像凡人那般行走,算是废了。为了让赵广继续镇北侯爵位,她竟毁了儿子一生!母亲您向来 对儿子严肃 ,教儿子念书,命儿子守礼,但有错漏一定 责罚。反观叶姨娘,只一味宠溺纵容,叫儿子在逞凶斗狠的歧路上越走越远,这才有了今日。”关素衣眼光 幽远,神情难测。少年曾经一口一个“叶姨”叫得那般亲热,到得自己跟前却只疏冷无比的一句“夫人”,竟从未叫过半声“母亲”。脱离 赵府时她就想着:也不知这“一家骨血至亲”的和乐能一连 多久,却没料仅仅两年,该来的便来了。断腿,废人,叶繁果至心 狠。少年悲痛欲绝,并未注重 到显着 走神的母亲,兀自倾吐,“临到此时,儿子才终于弄明确 ,对你好的未必是真好,对你坏的未必是真坏。”关素衣无声而笑,眸光越发显出几分讥笑。什么叫对你坏的?吃穿住行,念书习武,甚至于亲事前途 ,她俱为这毫无血缘的一子一女费心谋划,殚精竭虑,却原来在他们心里,这即是坏的。罢罢罢,碰上云云 狼心狗肺的一家人,落得今日这个下场认真不冤。关素衣摇头轻叹。少年闻声 叹息,心中愧疚愈盛,迟疑片晌 终是忏悔道,“母亲,儿子昔时 错得离谱,不应听信叶姨娘的怂恿,污蔑你与许夫子有染。儿子腿脚虽然废了,可叶姨娘也讨不了好,有父亲在,镇北侯的爵位依然是我的,待我当了世子,定把你接回去侍奉。”说到此处,他眼珠变得通红,双拳也用力握紧,发出骨裂般的“咔哒”声,似乎隐忍着莫大的屈辱与恼怒。犹豫又犹豫,犹豫再犹豫,他咬牙挤出一句话,“母亲,您知道吗?我娘没死!”你娘?关素衣模糊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赵望舒的娘就是赵陆离的原配夫人叶蓁。她没死,怎么可能?赵陆离恨不能随夫人一同往生再续前缘,若她没死,他怎会不去寻找,又怎愿另娶他人?很快,少年便给出了谜底 ,“我娘就是叶婕妤叶珍。她不是我娘的孪生姐妹,她基础就是我娘。为了荣华富贵她竟抛夫弃子,可恨我爹跟我姐姐明知真相 却还随处帮衬她,甚至为此害了你腹中胎儿,又以失贞的罪名把你发配到沧州。她既已改投他人怀抱,为何还要霸着父亲不放,为何要让我,让我蒙上云云 不堪的身世……”少年由低低哽咽变为痛哭失声。他恋慕的叶姨原来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他崇敬的亡母原来妄想 富贵,抛夫弃子,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关素衣也该哭了。但她在意的却不是这段匪夷所思,荒唐至极的丑闻,而是中央 那句话。“我落胎不是意外,而是你父亲和你姐姐动的手?”想起那仅有的,屈辱至极的一夜,关素衣平庸 的心田 蓦地 掀起风浪。说来可笑,嫁入赵家五年,赵陆离从来不碰她,只一次也是在喝得玉山颓倒 的情形 下。至现在 ,她还记得他身上令人作呕的酒气与一直 回荡在耳边的,充满爱意与愧疚的一声声“叶蓁”。他把她当成了思念 亡妻的替换 品,而这替换 品还想生下明日 子,妨害原配子女的利益,自然是容不得的。想通一切,关素衣清静 的面庞终于碎裂,一字一句徐徐问道,“我可有对不住赵陆离,对不住你,对不住赵纯熙的地方?你们为何要云云 害我?好一个家风清正的镇北侯府;好一个品行高洁的原配发妻;好一个贤能 淑德、备受帝宠的叶婕妤,却原来男盗女娼,行同狗彘!”少年又羞又愧却隐约 以为 如意 。男盗女娼,行同狗彘,骂得真对!也只有母亲才最有资格这样骂。他心甘情愿地跪了下去,原以为母亲定会失控宣泄,却见她忽而轻笑摇头,竟迅速恢复清静 。落了胎反倒是件好事。关素衣抚摸平展 的腹部,只觉深埋在心底的歉疚与遗憾苦痛,在这一刻消逝 得无影无踪。“素衣朱襮,从子于沃”,素衣皎洁 ,品行纯善,这是祖父对她的期许,虽落入赵家这个泥潭不得解脱,她终究没沾染半点腌臜 。这个孩子并非未来的希望与寄托,而是罪孽,不来也罢。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赵家岂能不乱?关素衣早已预推测 今天,却没想其中还隐藏着云云 惊世骇俗的内情,认真叫她大开眼界。她不稀罕少年的忏悔,也不愿做他宣泄悲愤怨恨的工具,正想使人将他拖走,燕京赵府却来了人,将腿伤未愈的大令郎抬上马车飞快脱离 。凉亭外秋蝉嘶鸣,倦鸟纷飞,关素衣发了会儿呆,这才把插在瓶里的金菊一朵一朵抽·出来,换成扭曲的荆棘与凋敝的芦苇。荆棘的尖刺扎破指尖,带起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却仿若未觉,心情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庸 泰然。用铰剪修了修苇絮,关素衣自嘲而笑。何等荒唐而又可悲的作品,一如她的人生。倘若当初能够和离该多好?明知赵家是一滩臭不行闻的污物,她却走不得,亦留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溺毙。眼角余光望见 桌边的几本书,她终于露出怨愤的心情,将它们抛入煮茶的火炉内付诸一炬。丫鬟惊叫道,“夫人,这些书您不是天天翻阅吗?怎么说烧就烧了?”“我半生悲剧简陋源于此,岂能不烧?”关素衣盯着蓦然 蹿升的火苗与浓烟,眼眶酸涩,泪意渐涌。另一名丫鬟拉了拉姐妹,让她别再多话。若是 夫人早出生五年,碰上赵家这群奇葩,早就和离再醮自顾逍遥去了,哪尚有 今日?若不是徐氏理学的盛行,若不是《女戒》、《内训》等书的风靡,夫人何至于被囚禁在此处不得自由。她若和离再醮便即是坏了族中姐妹的名声,叫她们日后亲事无着,孤苦无依,于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那些假道学们认真贻害不浅!这一日之后,许是以为 在世没了盼头,关素衣本就不太康健的身体迅速衰竭,大限将至之时,她似乎闻声 赵陆离和赵望舒急遽赶来的脚步声和悲痛欲绝的忏悔,却只留下一句“惟愿上天入地、来生下世 ,永不复见”。
精彩片断 二
关素衣下了花轿,跨偏激盆,拜过高堂,引入洞房,在一干女眷的嬉闹奚落 下被赵陆离掀开盖头。二人飞快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垂眸,似乎十分羞涩。众人被新娘子的华美荣光所摄,又碍于对方门第 清贵,隆恩正盛,故而并不敢闹腾,只说了几句祥瑞话就纷纷告辞。片晌 功夫,关家明日 女乃绝世尤物 的新闻 就传了开去,惹得旁人艳羡不已。赵陆离也没想到新夫人竟云云 出众。她穿着大红的嫁衣,戴着璀璨的花冠,越发衬得肤如凝脂,发似堆雪,一双妙目波光潋滟,幽深难测,望过来的时间 虽只一瞬,却差点将他的灵魂吸进去。他不得不迅速移开视线,就像急于逃离某个陷阱的猎物。“你若是饿了可以先吃点工具垫垫肚子,我去待客,稍后就来。”语气艰涩地嘱咐一番,他慌忙脱离 。关素衣并未应声,等人走远才抬起头,心情冷漠地摘掉花冠与首饰。上辈子刻意尘封的影象,被同样的场景与人物刺激后竟纷沓至来。上一回大婚,赵陆离在掀开盖头后也是云云 躲躲闪闪,举止忙乱,却也有截然差异的地方。譬如他并未与她说过半句知心 话,也没给出像样的理由就那样走了,留下她独自期待黎明,留下她在尴尬与恐惧中默默垂泪。势力 这工具果真好用。由于 身份差异,以是 待遇也就差异了吗?作为帝师之孙,太常之女,即便我行我素如赵陆离,也不能慢待了自己。关素衣摇头讽笑,最后 垂眸思索 该怎样 渡过洞房之夜。赵陆离这次绝不敢将她一小我私人 留下,但这恰恰是她不想要的。上辈子便已经丢掉的秽物,这辈子哪有捡回来的原理?
上辈子,因祖父身败名裂,父亲入仕无望,关家在燕京几无驻足 之地,而突然被镇北侯看上并以正妻之礼抬入门极大地缓解了家人的逆境 ,关素衣的心情是坐卧不宁又如履薄冰的,生怕那里 做得欠好招致厌弃。赵陆离离去后她就呆呆地坐着,哪怕饿的头昏眼花也不敢碰桌上的食物。她永远记得翌日清早 ,淡金色的暖阳照在又饿又冷的自己身上时,那蓦然 从心底蹿升的渺茫 与无助。想来从那时间 起,她对自己可悲可笑的下半生就已经有了预感。而这辈子,没了坐卧不宁、没了如履薄冰,更没了对婚姻生涯 的希冀与期待,关素衣竟以为 格外自在。脱掉嫁衣,褪去钗环,洗掉脂粉,她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进食,随手 赐下几个菜,让门外的喜婆与丫鬟端去隔邻耳房吃。明兰、明芳同样得了一个小食几,却不敢动筷子,纠结道,“小姐,待会便要洞房,您别吃太多了。再者,姑爷见您把一桌菜都吃光,生怕 会以为 您,以为 您……”关素衣笑着打断两人,“以为 我怎样?贪吃?放心,你们姑爷心大着呢,不会在意这个。”赵陆离是她见过心最大的男子 ,一顶鲜亮无比的绿帽子戴在头上,他不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生怕戴得不牢靠,时不时要狠狠往头顶扣一下。他就是叶蓁的一条狗,叫他往东不敢往西,即是被随手扔掉,也会死心塌地地期待,望见 一丁点零星的希望就奋掉臂身地扑已往。他对叶蓁用尽了所有的情,故而可以对别人狠毒到底,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血,只要不是从叶蓁肚子里爬出来的,便可以绝不犹豫地杀掉。这辈子,关素衣本不想与他扯上关系,但既然已无力反抗,倒也很快就想通了。待在镇北侯府比出家当女冠舒坦得多,既不用吃斋茹素,也不用恪守戒律,通常 里赏赏花,写写字,看看书,很是自由自在。若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也不知未来会怎样 ,但她明确 ,为夫纳妾,治理后宅,争风嫉妒,钩心斗角之类的事一定 少不了,一辈子浑浑噩噩就那样过了,倒不如别重生这一回。看来老天爷不愿放过你我,那这辈子就继续死磕吧。关素衣勾勾唇,眸色有些发冷。明兰、明芳知道主子从小就格外有主意,因此也不敢很劝,忐忑不安地吃掉食几上的饭菜。小半个时间 后,外面觥筹交织的声音徐徐消逝 ,想来宴席快竣事 了,她们连忙 摒挡 碗碟,又替主子擦掉满嘴油腻。关素衣双膝并拢,半坐床沿,满头墨发如瀑布般披散,本就细腻 的小脸半掩在发丝中,越发显得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赵陆离甫一推开房门,望见 的即是这一幕,心下不禁微微一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今生痴情已尽付一人,他也无法否认新婚妻子的优异 与出众。忸怩 惋惜的心情一闪而逝,他逐步 走到床边,思索 着该怎样 渡过洞房之夜。他曾许下重誓,不会让任何人取代妻子的职位,以是 关素衣碰不得,但她门第 已今是昨非 ,故而也萧条 不得。思及此,赵陆离颇有些骑虎难下 。若换成初入燕京,门第低微的关家,他何至于云云 烦恼,直接将关素衣丢到一边不闻不问也就而已。但现在,她受了委屈尚有 关老爷子与关父替她出头,两家人闹起来定然欠好看。于是赵陆离以手扶额,脚步踉跄,决议 装醉。关素衣眯眼看着他,嘴角逐步 扬了上去。装醉也好,若否则,她便要拉着他好好回忆“贤能 淑德、漂亮 单纯”的先夫人,直叫他肝肠寸断,狼狈逃走才罢。上辈子,只要她提起“叶蓁”两个字,赵陆离总会拂衣而去,其时她还以为 委屈,现在却爱极了这柄切割对方心脏的利刃。也不知叶蓁事实 长什么样,认真那般倾国倾城,旷世 风华?否则怎会把赵陆离和圣元帝迷得七荤八素,不愿转醒?关素衣突然对素未碰面 的“先夫人”好奇起来,随手拨了拨腮侧的发丝,态度极是散漫。明兰、明芳眨的眼角都快抽筋了也不见主子有所行动,这才上前搀扶新姑爷,然后一个资助易服,一个出去吊水。关素衣掩嘴打了个呵欠,准备等赵陆离演完戏就睡觉。她不想与对方发生任何肢体上的碰触,由于 会倍觉恶心,更不想诞下掺杂着他一半血脉的孩儿,由于 那是罪孽。什么老无所依,老无所养,全不在她的思量 规模之内,只要关家屹立不倒,她这辈子就能过得舒惬意 服,自由自在。赵陆离演技并不高明,为防露馅,只得几步奔到床边,倒下装睡,任由明兰、明芳将身上的喜袍褪去。尴尬中他并未发现,自己的新婚妻子未曾眷注一句,也未曾搀扶一下。“小姐,姑爷醉得厉害,仆众 去帮他煮一碗醒酒汤吧。”明兰气喘吁吁地说道。明芳突然抢白,“照旧仆众 去吧,仆众 刚刚问过管家,知道厨房往哪儿走。”她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未曾想到姑爷竟是云云 丰神俊秀的人物,难怪燕京闺秀都唤他琢玉令郎,通常 出行一定 掷果盈车。若是,若是能换来一夜恩宠,那该多好啊!关素衣似乎未曾察觉明芳娇羞而又盼愿 的神色,摆手道,“去吧。”明兰与明芳旦夕相处,自然对她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看了看主子,颇有些欲言又止。关素衣半撑着额头看她,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葱白指尖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行动。望见 小姐飞扬的眉眼,以及被粉红指甲盖压出一道浅浅凹痕的柔软唇珠,明兰面颊 烧红,心底喟叹:也只有小姐这样的妙人才气与琢玉令郎相配,明芳也太蚍蜉撼树了。关素衣将被褥抱到靠窗的软榻上,妄想 先迁就一晚。上辈子,明芳、明兰二人都没能陪她走到最后,一个意图蛊惑侯爷,被叶繁和赵纯熙联手弄死;一个在自己落难之后回关家求救,最后 被赵陆离发卖。重来一次,她并未妄想 处置明芳,盖因明芳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很容易捏在手心当枪使,不拘嫁去谁家,为夫纳妾总免不了,与其纳些来路不明、性情难测的,不如纳一个便于掌控之人。事实证实 她的想法没错,等叶繁入门,可以随手 推明芳一把,让她们狗咬狗,自己这正房也就清静了。至于明兰,这辈子定要给她寻一个好夫家,风风物光地嫁出去。明兰知道主子最厌烦酒臭味,且有严重的洁症,今晚生怕 不会让姑爷近身。但现在好歹是她的洞房之夜,怎能白白铺张 ,有心劝戒 几句,却见她又竖起食指,撅起红唇,低不行闻地嘘了一声。明兰俏脸微红,连连颔首。主仆二人打着哑谜,躺在床上的赵陆离就有些难受了,想睁眼看看情形 又担忧陷入更尴尬的田地 。两个丫鬟伺候的很好,却未曾闻声 新婚妻子说过一句话,也不知她心里事实 怎么想的,会不会怨愤不满?若她坚持唤自己起来,又该怎么应对呢?思忖间,门外传来荷香焦虑 的声音,“侯爷欠好了,小姐突发高热,刚刚已经昏已往,您快去看看吧!”与妻子有八分相似的女儿向来 是赵陆离的心头肉,疼宠之情更胜明日 子,此时那里 顾得上装醉,蓦然 翻身坐起,穿好靴子,草草披了一件外袍跑出去。“砰”地一声,被用力推开的房门反弹回门框,吓了明兰一跳。她一面拍打胸脯一面结结巴巴启齿 ,“姑爷不是喝的玉山颓倒 了吗?怎的行动云云 矫捷?”“装醉还不容易?”关素衣将头发简朴挽成一束,用簪子别牢,指着衣架上的大氅说道,“走吧,咱们也跟已往看看,省得 别人说我这个继母狠心。”两人来到蓬莱苑时,内里 已人进人出,兵荒马乱,赵纯熙缩在厚重的被褥里,额头搭着一条湿帕子,面庞 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上去孱弱极了。望见 突然泛起的新夫人,满屋仆妇俱面露敌意,反倒是赵陆离想到自己装醉那茬,心情很是愧疚心虚。“唷!竟然这么烫!请太医了吗?”关素衣径直走到床边抚摸病得模模糊糊 的赵纯熙。“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在路上。”赵陆离眼光 闪躲。关素衣在床头坐下,取掉已微微发烫的帕子,给赵纯熙重新换了一条,面上显出焦虑 之色,心里却徐徐笑开。门第 差异,所有的一切也都差异了。上辈子赵纯熙那里 需要用这种自损八百的要领搪塞自己?只在独守空闺的第二天早上将她请去蓬莱苑,好生慰藉几句就能让她谢谢涕零。其时关家因赵陆离的看重而脱离逆境 ,她对赵家人唯有谢谢,并无嫌疑 ,又那里 会想其他?现在再看,女儿把母亲召到院子里谈话,这本就是尊卑不分的行为。赵纯熙自始至终都没将她放在眼里,更谈不上孝顺,可怜自己随处为她思量 ,真是傻得没边儿了。这辈子,为了打压门第 显赫的继母,她不惜将自己弄病,也不知这么高的温度是吹了多久凉风 所致?思及此,关素衣眸中飞快闪现一抹笑意。望见 这些人过得欠好,她也就舒爽了,不枉她忍着恶心嫁进来。
换了一条较为湿冷的帕子后,赵纯熙有片晌 苏醒 。她起劲 睁开双眼,望见 的即是关素衣那张完善 无瑕的面庞 ,一时间愣了愣。关素衣握住她一只手,柔声询问,“熙儿你好些了吗?母亲看你来了。”话落喉头微微紧了紧,被“母亲”两个字恶心得不轻。赵纯熙再怎样 心机深沉也只是个十二三的小女人,况且又在病中,脑子已经烧迷糊了,下意识就吐露 出厌恶的情绪,然后一面摇头一面往后躲,顺势挣开对方紧握自己的手。关素衣铺开 她,哂笑道,“看来熙儿还未做好接受我的准备,没关系,咱们来日方长。”话落又拧了一条帕子妄想 换上。守在一旁的丫鬟和老妈子本就对她预防甚深,见小姐吐露 出显着 的抗拒之情,连忙上前将她挤开,瓮声瓮气地请新夫人先行回去,省得 过了病气。赵陆离心下疑心 ,以为 女儿的举止并不似她口中说的那般对关家小姐格外亲近喜欢,恰恰相反,尚有 些厌恶,既云云 ,为何还哭着喊着要自己娶她?然而在他心里,女儿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对的,即便心存疑虑也很快抛诸脑后,冲新婚妻子歉然摆手,“夫……你先回去吧,熙儿病得厉害,我今晚留在这里照看她。”那句“夫人”终究说不出口。就这样?连一句歉仄也无?这可是你的新婚之夜。关素衣心底讽笑,面上却雍容漂亮地说无碍。多亏了赵纯熙的自我牺牲,否则她从家里带来的酸枣枝雕花大床就该被赵陆离那秽物给弄脏了。主仆二人提着灯笼逐步 走回去,刚出院门就见一条黑影从小径那头冲过来,撞在打头的明兰身上,令她跌了一跤,也不说歉仄,更没停下审查 情形 ,风一样蹿远了。紧跟厥后 的西崽 气喘吁吁喊道,“少爷慢点,当心摔着!巨细姐只是发了高热,喝几帖药就好,不会有事的。”声音和人影飞快隐天黑 色,叫明兰看得目瞪口呆,“小姐,那是侯府世子吧?怎么赵家人都是这种风风火火的性子,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尚有 ,姑爷先前怎么摇晃都不醒,外面只喊一声就走了,他认真在装醉?为什么?”关素衣拢了拢大氅,淡笑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赵侯爷蹄子撂得快,他儿子虽然也不差。至于说他为什么装醉,许是绿帽子戴太久,不舍得脱了。总之他爱怎样就怎样,不管咱们的事。”明兰先是傻乎乎所在头,随即才回过味儿来,“差池啊!什么老鼠、打洞、撂蹄子的,小姐您怎么总把侯爷比作畜牲?尚有 那绿帽子又有什么说头?”关素衣戳了戳小丫头脑门,率先往回走,“比作畜牲还算提升 他了。总之你记着一点,侯府这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不要跟他们走得太近。”“高门果真不是好攀的。小姐您放心,仆众 记着了。”明兰捂着额头闷声答话。到了这会儿她也算看出来了,侯爷对小姐压根不上心,巨细姐与世子也对她满怀敌意,以后的日子生怕 很艰难。主仆二人回到正房,远远就见明芳端着醒酒汤站在廊下,迎着朦胧 的烛火问道,“姑爷呢?”“侯爷今晚守着巨细姐,不回来了。”明兰吹灭灯笼,语气略显尖锐。然而明芳一心惦念着赵陆离,竟丝毫未曾察觉,蓦然 提高音量诘责 ,“他怎么能不回来?这可是他的洞房花烛之夜!”神色比之新夫人还要不忿,待察觉到明兰嫌疑 的眼光 ,忙又圆话,“姑爷怎么能这样对小姐!若这事让外人知道,还不得看小姐笑话?”关素衣摆手道,“无事,我不怕人笑话。”早在上一世被发配到沧州后,她已逐步 练就一身铜皮铁骨,铸就一颗铁石心肠,这辈子再怎样 被人离间 ,也不会兴起丝毫波涛。明芳怕被主子察觉眉目,只得将醒酒汤拿去倒掉,一夜无话。-----翌日,赵陆离赶着时间 回来,带梳洗稳当 的新婚妻子去给母亲敬茶。是年,女四书还未问世,时人对女子的约束 与轻贱尚未到达极致,以是 并没有验看元帕的习俗,也因此,关素衣并不用遭受 旁人或审阅 、或轻视 、或恻隐的眼光 。但二人未能圆房的新闻 照旧传入了老汉 人孙氏耳里。目下,孙氏正坐在堂上,被风霜镌刻出无数纹理的脸庞显得既苍老又冷厉。看清新媳妇华美而又正经 的脸庞,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缓和神色,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又给了一份极为厚重的晤面礼。“熙儿病了自有仆妇照顾,你们才刚新婚,合该多亲近亲近,也好为我赵家开枝散叶。”放下茶杯,她看向儿子,略显柔和的面庞连忙 绷紧,“熙儿那里我会派人去照顾,不用你没日没夜地陪着。身为男儿本该为国效力,你看看你现在 ,整天子女情长,伤春悲秋,像什么样子!好了,你下去吧,陪素衣在府里四处走走,熟悉情形 。”赵陆离对母亲只是外貌敬重,应诺之后便领着新婚妻子脱离 ,行至岔路就分道扬镳,照旧去了蓬莱苑,不外这次总算有了前进 ,好歹留下一句“歉仄”。关素衣客套地体现自己也想跟去看看,被他言简意赅 打发了,看来他对继室还处于预防阶段,不通过恒久地考察绝不会让她随意靠近 一双子女。关素衣求之不得,面上却露出尴尬的心情,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徐徐脱离 。主仆一行回到正房坐定,关素衣随便找了个捏词 打发掉明芳,又让明兰倒杯热茶祛寒。明兰迟疑道,“小姐,不知是不是仆众 想多了,总以为 老汉 人对巨细姐和侯爷的态度差池,恰似有些厌恶。不,一定 是仆众 想多了,那里 会有母亲厌恶近亲 的儿子和孙女。”“并不是你想多了。”关素衣睁开 一卷书,漠不关心 地启齿 ,“这镇北侯府外貌看着鲜明,实则藏污纳垢,晦气丛生。他们母不母、父不父、子不子,既不知礼义廉耻,亦不知孝悌忠信,又那里 尚有 亲情可言。你就算看出些什么门道也别说破,索性不管咱们的事。”
又是这句“不管咱们的事”,看来小姐压根不把自己当赵家人啊。明兰连连颔首,对学识渊博的主子自是盲目遵从。
小丫头丢开了,关素衣却不行阻止 地陷入回忆。当初她也察觉到老汉 人的态度有异,对儿子默哀大于心死;对孙女千般苛刻挑剔;对孙子万分溺爱疼宠。显着 都是一家人,又不分明日 出庶出,为何云云 区别看待,岂非 有什么不为人性 的隐秘不成?这个疑问,直惠临死之前才由赵望舒解开。原来叶婕妤就是赵陆离的“亡妻”,难怪老汉 人把赵纯熙和叶繁也一块儿恨上,谁叫她们与叶婕妤长得有八分相似。至于赵望舒,他事实 是赵陆离的明日 子,也是重振门楣的希望,自然要好生护着。
现在 想来,老汉 人也曾对她不错,只是见她拢不住赵陆离的心,逐步 也就淡了。她没害过自己,也没帮过自己,这辈子相安无事而已。想罢,关素衣铺开宣纸,对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和点点红梅作起画来。
正院偏厅,老汉 人孙氏已换下华美的袍服,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褙子斜躺在榻上,望见 掀帘入内的管事,沉声问道,“侯爷没陪关氏逛园子?”
“没,自个儿去了蓬莱苑。瞅夫人那面色,像是很委屈。”管事妈妈低声回话。
“我陪着老爷子走南闯北,见过几多钟灵毓秀的人物,却未曾有一个能盖过关氏。那贱妇当初不是自诩中原第一玉人 吗?与关氏一比,认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侯爷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情绪 总是处出来的。去,将库房的钥匙、账本、对牌都交给她,日后她即是侯府当之无愧的主母,我总得抬她一抬。”似想到什么,孙氏冷哼一声,“把那贱妇留下的妆奁也都交给关氏。若不是捏着这些妆奁,赵纯熙焉能日日前来致意 ,早像她爹那样躲到天涯 去了。不愧是贱妇生的孽种,同样的心思狠毒,手段龌龊,为了阻挠那不孝子圆房,竟直接将自己弄病。你说她折腾这些有什么意思?”
管事妈妈不敢接话,只在心中腹诽:虽然有意思。新夫人门第 显赫,才貌双全,若得了侯爷痛爱又诞下明日 子,那里 尚有 她和大少爷的驻足 之地?只要恒久霸住侯爷,再来攻击新夫人便万无一失 了。
孙氏对此也心知肚明,疲劳 挥手,“把工具带已往吧,这个家我不管了,让他们自个儿折腾。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折腾出一朵花儿来。希望关氏与传说中一样,是个精明醒目 的,能拢住侯爷,亦能压住那孽种。”
关素衣收到老汉 人送来的工具并不感应惊讶,上辈子她也在新婚的第二天就接过了管家之权,其时既感动又恐惧 ,立时消去了独守空闺的怨愤。而赵纯熙的妆奁她一直都在全心 起劲 打理,却没料此举会成为叶繁和赵纯熙攻击自己贪墨夫家财物的罪证,以至于差点被休掉。
捏着妆奁票据,关素衣轻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既然你们嫌我太全心 ,这辈子便省点力,让你们一无所有也就而已。赵纯熙病得很重,连吃了几贴猛药才把高热降下去,需得躺在床上静养十天半月才气恢复元气。关素衣从太医丞处相识 到情形 ,悄悄在心里说了一句“该”,面上却十分心疼,天天 都带着汤水前往 探望。现在 她养成了一个新喜欢 ,那就是默默浏览 赵纯熙明确 抗拒厌憎,却不得不冒充谢谢涕零的容貌 。这日,将炖好的甲鱼汤放进食盒里,她领着明兰溜溜达达朝蓬莱苑走去。至于明芳,早在完婚 越日就自我介绍 ,前往 照顾病重的巨细姐,这会儿没准正做着当姨娘的美梦。二人边走边聊,步履缓慢,并不怕汤水冷掉,横竖赵纯熙从来不喝,只会找捏词 将它弃置一旁,等她们走了就倒进恭桶。明兰揉了揉鼻子,对甲鱼汤的腥味很有些受不了,“小姐,您怎么每次都炖甲鱼汤啊?这股味儿很重,大多数人都不爱喝。”关素衣低笑一声,“王八龟孙正该喝甲鱼汤才对,这就是凡人说的以形补形。日后只要姑爷上门用膳,你须要传这道菜,记着了吗?”把他补成个万年王八才好玩呢!明兰不知道主子为何对姑爷那般厌恶,虽然面上笑呵呵的,语言 的语气也温柔,但遣词用句却大有问题,什么畜牲、王八、龟孙,一个比一个下游 ,活似姑爷上辈子刨了她祖坟一样。即便心中存了千百个疑惑,明兰却不敢追问,只是越发战战兢兢 地护好食盒。“小姐您来了。”二人刚跨入蓬莱苑,明芳就兴急遽地迎上去,一面掀门帘一面笑道,“快请进,刚刚小姐还念叨您,问仆众 您什么时间 会来。侯爷也刚到,身上沾了许多雪粒子,正在隔间易服服。”贝壳和玉珠串成的门帘丁零当啷一阵响,随即就有一道绯红倩影莲步轻移,跨门而入,将阴晦 的内室照得亮堂起来。赵纯熙连忙半坐起身,亲亲热热地喊道,“母亲,女儿久病不愈,着实 是拖累您了。飘絮,把绣墩挪到床边来,好叫母亲坐得离我近一些,我们母女俩手拉着手说说贴己话。”关素衣不着痕迹地轻抚手背,感受上面长满了鸡皮疙瘩。赵纯熙这会儿或许已经知道她的妆奁被老汉 人送到正房的事,以是 才会态度大变。记得上辈子在拿回妆奁之前,她也是这般投合讨好,撒娇卖乖,把自己哄得团团转。现在想来,两人年岁 相差并不大,一个十三,一个十八,也就五年而已,怎么她就心思那么深,自己却一望见底?这一点许是随了叶蓁,而且叶繁也不差,果真是家学渊源。关素衣刚在绣墩上坐定,赵陆离就进来了,见明兰端着一碗甲鱼汤要喂给女儿,忙道,“我也饿了,先给我盛一碗。”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便放下,语带餍足,“味道很好,就是有些烫,等放凉一点再用。”放凉了你会喝?关素衣笑着应诺,心里却门清。这父女两个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预防她。上辈子约莫也是云云 ,只她其时满心都是对侯府的谢谢,并未多想。王八喝王八汤,正相配。赵陆离以为 新婚妻子的笑容有些离奇,一时间却说不出来,于是很快就抛开了。在确定对方无害之前,他不会让子女与她太过亲近。三人虚以委蛇了一番,等外面雪停了才各自松一口吻 ,然后送客的送客,告辞的告辞。踏出蓬莱苑,确定周围 无人,明兰诉苦道,“瞧侯爷客客套 气那样儿,真不把小姐您当自己人。尚有 赵小姐,外貌看着极是妥帖亲热,说的那些话也漂漂亮亮,点水不漏,但仆众 私下里琢磨琢磨,总以为 有些差池味儿。”关素衣拂去手背上的鸡皮疙瘩,笑而不语。两人走到一方暖阁,就见一名身穿貂皮袄子的俊秀男孩蹦蹦跳跳跑过来,望见 主仆二人,眼睛立时瞪大,“你是关氏吧?闹喜房那天我躲在窗户下偷偷见过你。”关素衣正待答话,他已自动自觉 地扑过来,搂住她一只胳膊摇晃,“姐姐病了,爹爹要陪她,没人跟我玩。走走走,陪我溜冰去。”“你是赵望舒?若是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 你应该在族学里上课?”关素衣弯腰看他,心情戏谑。现在 儒学盛行,前些日子皇上还放出一条新闻 ,欲以科举选官,这是打破世家专权的第一步,亦是破除九品中正制的第一步。世家巨族虽多有阻挠,但无奈他们在战火中消耗 了太多秘闻,已无力反抗新帝,而天下寒士人数甚众,自是倾尽全力支持,以是 不出三年,科举选官制就会成为入仕最主要的一条途径。赵陆离虽然是个活王八,但好歹有点见识,以是 在政令刚出来的那天就建设了族学,并为儿子延请一位鸿儒当夫子,注重 于他未来有一天能够依赖 才学走上仕途。可是 赵望舒并不领情,想尽措施逃学偷懒。他今年十岁,正是爱玩爱闹,人憎狗厌的年岁 ,连拉带拽地把继母往结了冰的荷塘里拖,“我早下学了。快走,那里 的雪堆里埋着赵二宝给我做的雪橇板,可好玩啦!”关素衣被拉得踉跄,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才道,“你先与我一块儿去族学里看看,若是 真个下学了,我再带你去玩。但倘若你骗我的话,我便要告诉你父亲。”“我说下学就是下学了,你怎么那么认死理儿呢?”赵望舒有些生气,跺脚道,“你爹和你祖父的官职都是我父亲求了皇上弄来的,你嫁进赵家是攀高枝儿,合该事事驯服 ,随处谦卑,岂能与本少爷拧着来?你陪不陪本少爷玩,给句话!”“不陪。走,我带你回族学。”关素衣上前往 拉赵望舒,却被他三两下挣开,一溜烟跑到十米开外,气急松懈 地叫骂,“好你个关氏,竟然管到少爷我头上来了!我不要你做我母亲,这就叫爹爹休了你!尚有 你祖父和你父亲的官也别想当了,这就是冒犯本少爷的下场!”话落用力跺了跺脚,飞快跑远,想来也怕被拎回族学去。关素衣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情莫测。上辈子,她对顽劣的继子十分头疼,花了无数精神 去教育 劝戒 。因祖父毕生致力于教书育人,她耳濡目染之下也颇有几分手段,逐步 把继子掰正,并修养 得十分精彩。哪料他非但不知感恩,还反过头来诬陷继母与外男有染,硬生生磨掉她对侯府最后一丝温情。重来一回,关素衣那里 尚有 闲心去教育 这熊孩子,只看着他越长越歪,最后毁在叶繁手里也就而已。刚消停不久的雪花又最先 纷纷扬扬飘落,她接住一片,捂化在掌心,淡声道,“回去吧。”明兰战战兢兢跟在后面,小声询问,“小姐,要不您把少爷追回来,然后陪他玩雪橇?就算您不喜欢侯爷,可也得为老爷和老太爷着想啊,他们的官职全靠侯爷……”
不等小丫头说完,关素衣已嗤笑作声,“谁告诉你关家要靠侯府?”
“可大伙儿都那么说。”明兰嗫嚅道。
“看来这蜚语已经传遍镇北侯府了?”关素衣敛去笑容,心情冷厉,“若换个眼界短浅、大字不识的妇人,没准儿还真会被这传言瞎搅 住,然后对侯府感恩感德,坐卧不宁。也不知背后撒播 这蜚语的人把我关素衣当成了什么,蠢货?凭赵陆离那窝囊样,竟能求出个超一品的官来,他当自己会飞?”
“小姐,岂非 老爷和老太爷的官职不是侯爷求来的?”明兰着实 无法信托 寒门身世的关家会被高屋建瓴的天子看重,事实 燕京的士族那样多。
关素衣斩钉截铁地否认便没再诠释 ,由于 明兰基础听不懂。不外这并不怪她,九品中正制已盛行几百年,唯有士族学生 才气官居高位,而寒门志士就算再有才气也找不到进身之阶。似关家这般蓦地 富贵的例子绝无仅有,听在庶民耳里不啻于神话故事,如若这故事扯上镇北侯,也就变得可信了。没有镇北侯的帮衬,哪有关家今日?这约莫是通俗 黎民的共识。
然而在表象背后,谁能想到这是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在为自己的万世山河铺路?莫说困囿于寸许天地的庶民,就连许多士族,生怕 也想不到那般深远。思及端坐于龙椅上的某人,关素衣说不清是钦佩 多一点照旧怨恨多一些,事实 她两辈子的悲剧与他总也脱不开关连。
但他离她着实 是太远了,远得像是在天上,以是 她只能瞻仰 ,谈不上怨恨。
-----
关素衣并未追查源头,也未杀鸡儆猴、压制蜚语,只在翌日,赵陆离与她归宁并加入家宴时,突然举起羽觞 相邀,“听府里人说,祖父与父亲的官职都是侯爷求来的,妾身对此谢谢不尽。他二人初入政界,诸事不懂,烦劳侯爷多加照拂。这一杯妾身先饮,侯爷随意。”
本还面带微笑的赵陆离瞬间僵硬,竟不知该怎样 应这句话。
关老爷子与关父齐齐朝他看去,目中全是 审阅 。能把关素衣教育 的那般精彩,他们自然也不是眼界短浅之辈,对天子重用关家的意图早已洞悉,更明确 昼后该怎样 自处。这官职不是任何人求来的,完全依附 着他们的真才实学。而赵府却传出这样的蜚语,岂不是将孙女(女儿),甚至关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本还对文质彬彬、相貌堂堂的赵陆离印象颇佳的关氏父子,现在已吐露 出些许鄙薄之色。
赵陆离看了看新婚妻子,又看了看其余几人,指节逐步 收拢,差点将羽觞 捏碎。他那里 有本事为关家人求到帝师和九卿之位?这话若传到霍圣哲耳里,又该怎样 讥笑他的自吹自擂与可悲可笑?尤其关家父子现在 都是天子近臣,极有可能在他跟条件 到几句。那场景,等同于硬生生把他的脸皮扒下来踩踏,堪称痛不行遏。
关素衣敬酒之辞,赵陆离万万不敢应,恨不得遁入地下逃回侯府,把所有造谣者全都掐死。他已经够难看 了,绝不能让霍圣哲望见 他更不堪的一面。
我是爱看小说的数数:喜欢我的推文吗?接待在谈论 区留言排雷增补啊!!!想看更多精彩推荐记得点赞、关注、转发哦!你们的关注和点赞是我最大的动力,我会一连 推文,让你们远离书荒。想看什么类型的小说可以在谈论 区留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