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春阶
前情回首：
前书讲到，芝镇青年公冶德鸿善与冥界不死鸟弗尼思神交，一次德鸿发烧，母亲和妻子带他去找芝镇神婆姑藐爷看，时代 遭遇种种离奇。德鸿后又想到他刚出满月时，爷爷翻到了贲卦，之后爷爷骑驴去公冶长墓，回来却生了一场大病，次年不幸离世，临终前还一口干了烫好的芝镇白干酒……
芝镇嗜酒人中，首推杨富骏，昔时 一顿酒后，造出全县第一辆吉普车。着实 不光人能喝，芝镇尚有 “芝镇狗，四两酒”的传言，且说得鼻子有眼，不信请看——
“咦？还知道酡颜 啊”
听到“歪了，歪了”的喊声，新女婿更主要 了，先是前轮左右摆，后是两脚不听使唤，三摆两摆，扑通摆到浯河冰面上。大箢子、小箢子，红肩负、鼓鼓囊囊的提兜，哗啦掉到冰面上，花花绿绿。
新媳妇站在岸上，急得直跺脚。正低头揪着呢，又听到扑通一声，别人家的女婿也掉下去了，方抬起头来，也随着“噗嗤”笑了。
爷爷灌女婿的故事撒播 了许多几何年。把女婿灌醉了，让女婿陪着撒尿。女婿欠好意思脱裤子，爷爷说：“脱了，我看看……”女婿羞红了脸。爷爷一看，“咦，还知道酡颜 啊？上炕，继续喝！”女婿就是我大姑父，那天让我爷爷灌成了一摊泥。
二大爷跟爷爷纷歧样的性情 ，他不灌女婿。
新婚头一年，正月初二，大姐夫跟大姐来了，给二大爷“磕新头”。
他们先去公冶家的近亲送礼物，五服以里的，一家一家送，家家还给了大姐叩头 钱，三毛五毛、三块两块的。就是一点心意。
傍晌天，回家喝酒。
那天中午，二大爷做的菜有芫荽小炒肉、鸡脯丸子、菠菜饼、凉拌芝泮烧肉、韭菜炒鸡蛋，干炸马口鱼，浯河咸鸭蛋，尚有 从鱼鳞坛子里捞出来的辣丝子。用饭呢，四个碗，划分是松莪粉皮炖肉、鸡札咸菜、炒白菜，尚有 放在后窗上的皮冻。
二大爷忙活得脸上都有了汗，看到年迈 找我，叽叽咕咕，他就不放心。二大爷说：“你姐夫，酒量小，别灌他。”
年迈 颔首应着。
天井里头天的雪还没扫，又一场雪沸沸扬扬地下了起来，石榴树上、杏树上、鸡屋子上，都一片白。屋檐上的冰锥，让饭屋里的热气熏蒸着，有似滴不滴的水珠，朝屋里走，滴到脖子里，震骨凉，凉得我打哆嗦。
大姐围着一条红头巾，使劲拉着风箱，火苗呼呼地舔出了灶口，像老牛的舌头，那火舌都快卷着二姐的刘海儿了，大姐的脸被映红了。
我叫了声大姐，说：“来外家 了，还干活儿。”蹲下来想替她。
大姐出嫁了，嗓门照旧那么大：“老九，不用你干。你就盯着年迈 点儿不要劝酒，你姐夫不能喝酒。”边说边续一把豆秸，毕毕剥剥在灶口燃起来。恰巧 年迈 进屋，马上说：“才几天啊，就胳膊肘儿向外拐了？”
大姐拿起一根秫秸拍到了年迈 背上。年迈 一闪，跑进了里屋。
里屋的火炕上，大姐夫坐上首，边上是年迈 ，以下是二哥、三哥、四哥，我这老九，就站在炕下，燎酒、斟酒。
年迈 昨晚喝大了，黑眼圈，脸发黄，捂着头，让二哥帮着揉揉。他的鼻梁上贴着一块白胶布，我问：“年迈 ，咋了？”年迈 低声道：“骑车子摔到沟里，磕破了鼻梁。”大姐照旧听到了，就笑着说：“车上摔下来，磕不到鼻梁沟，只能磕鼻子尖儿。一定是喝醉了，让大嫂指甲搲的。”
年迈 红着脸摇头。
我先倒上一锡壶酒，再倒一盅，撕下一块窗纸，贴着酒盅沿儿，洋火点上，这是用酒燎酒。火苗是青的，是炉火纯青的青，锡酒壶就在酒盅上面吱吱啦啦地燎热了。
年迈 看到舔着锡酒壶底下的火苗，眼睛立时放光。听到酒壶里吱吱响，年迈 的腰背挺直了，整小我私人 像得了鸡瘟的伤鸡，马上气宇轩昂，精神奋起，像要上场的斗士，手也无邪 了，头也不疼了，提高了嗓门喊：“倒上，倒满！”
大姐夫不懂芝镇人喝酒规则。年迈 好为人师，现场教学。主陪第一杯酒端起来，要倒在地上，这是敬天地。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一尊还酹江月”，毛泽东的《菩萨蛮·黄鹤楼》中“把酒酹滔滔”，说的“酹”，就是这个意思。厥后，芝镇人心疼一杯酒倒到地上，酹酒时，就耍滑了，象征性地把羽觞 一歪，滴到地上几滴。
年迈 给大姐夫树模 ，大姐夫也把羽觞 一歪，倒出一滴，滴到了炕下。二哥、三哥也依次歪酒盅。年迈 突然一声咳嗽，二哥的手哆嗦了一下，歪的幅度大了，歪出半盅酒。年迈 抽了口吻 ，咂了咂嘴唇。
我急遽圆场道：“二哥，我再给你倒满。”
年迈 最先 敬酒，第一盅，我们都端起来，滋啦干了。年迈 盯着大姐夫，监视着干得一滴不剩。放下小酒盅。年迈 又盯着大姐夫，盯得他发毛，以为 脸上哪儿差池，摸摸鼻子。年迈 说：“老九，再给大姐夫倒满。”
对着大姐夫的脸，年迈 提高了嗓门：“大姐夫，你不会喝酒？！”
大姐夫不明确 。年迈 又问：“你跟酒有仇？”
大姐夫摇头：“没仇啊。”
年迈 说：“没仇，你怎么龇牙咧嘴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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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点号老逄家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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