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万花巷是一条清静 的小巷,重新到尾有十来户人家。曹领军在前面走,言三娘在后面随着,她余光不住地往双方 看。
这十来户人家看着与别处人家差异,每一户都虚掩着门,门口坐着一个男子 。全都是二十明年 的年轻小伙子,油头粉面,长得一个比一个俊俏,惹人垂涎。
言三娘从他们眼前 走过时,每一小我私人 的眼光 都很希奇 ,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他们相互对视,用眼光 交流,那其中的内容言三娘读不懂,但却以为 全身 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屠户看那些待宰的牲畜,就是这种眼光 吧?一面想着,言三娘一面加速了脚步,追上前面的曹领军。
曹领军有意避人线人,是以穿着便装。长袍束发,腰悬玉佩,脚蹬锦靴,不语言 时很是有一股子令人眼前一亮的风骚倜傥。若不知他身份,蓦然 遇见,准会以为他是个富家令郎。
“曹令郎,尚有 多远啊?”言三娘与他并肩而行,低声问道。
“前面就是了。”曹领军抬手指了指万花巷止境 的一处院落。
那院落也如死后 这些人家一样,半掩着门,门口也有一个年岁 轻轻的小伙子,翘着腿坐在门口的石墩上。
小伙子看到曹领军,连忙站起来,迎上前笑眯眯地问了好,眼睛望见 一旁的言三娘,脸上马上变了颜色,想说什么,又碍着曹领军欠好说。
曹领军道:“我请来的客人。”
“客人?”小伙子活脱脱一副看透 了一切的心情,笑得十分暧昧,“想不到曹令郎你尚有 这双宿双飞的喜欢 啊。”
曹领军闻言,眉头一皱,连声喝止,“嘴里放清洁 点。”
“是是是,小的该打,该打。”小伙子嬉皮笑容 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面庞 ,又露出为难的心情,“不外,令郎你也知道莺女人的性情 ,这院子向来容不得此外女人踏进去半步。”
“有什么事我一人肩负,莺女人不会怪在你头上。行了行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沏茶倒水一概免了,你忙你的去吧。”
“令郎这话外道了不是?老主顾上门,我怎么能怠慢呢?”小伙子笑嘻嘻地语言 ,一面一直 用眼睛瞟言三娘。
言三娘被他看得别扭,转身侧了脸朝着巷子口看。然而,才转过身就发现,那些站在门口的年轻男子 都在朝着他们这边张望,似乎在等着一出好戏开锣。
这万花巷可真是个离奇的地方。言三娘凝眉想着,禁不住 看向满脸尴尬,朝着自己陪笑的曹领军。
今日一大早,曹领军就来言宅递了帖子造访。他这行为 不止言三娘受惊,包罗曼儿在内的每一个言宅里的人都惊得原地蹦起三尺高。
要知道,上一次曹领军为章将军的病登门求医时,可是令人抬了两口棺材堵在门口,扬言若是言三娘医欠好他们家将军,那这两口棺材里有一口就是她的。
曹领军进了言宅,不落座也不品茗,启齿 就请言三娘跟他走一趟。问去哪儿也不说,问什么事也只说是性命 关天的大事。
于是,言三娘就一起 被他带到了万花巷。
这地方只有朝北的一个入口,从入口往里渐行渐宽。阵势比周围低,屋子工具朝向又盖得矮小,预计屋中有半日时间见不到太阳。
言三娘看不出阳宅风水,只以为 整个巷子似乎一个大肚收口的瓶,将所有的气都憋在内里 无法流通。
这算是个日久生精怪的地形吧?言三娘想着,情不自禁地摸出藏在袖子里的木雕。
自几个月前,她身上阴阳根骨的事儿被人知晓后,便一直贫困 一直 。这是三界无人不垂涎的稀世骨骼,谁都想据为己有。
以是 ,近些时日,崔珏一直在逼着她苦练诸多救急的措施,木雕替身挡灾是其中之一,简朴有用 。
只听“吱呀”一声,虚掩的门被打开,从内里 走出一个商人妆扮的中年人。他停在门口看了曹领军一眼,一面用双手拎了拎外袍衣襟,稍作整理之后往巷子口去了。
曹领军带着言三娘进门,才登堂入室,扑面而来一股劣质胭脂味,还夹杂着粉汗淋漓的情欲味道。
言三娘忽地明确 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迈过门槛的脚连忙 愣住 ,没有随着曹领军继续往里走。
屋主是一位漂亮的女人,深秋时节身上却披着薄纱,皎洁 的胸脯若隐若现。云髻松散地歪在一边,眼含秋波,脸上一层潮红。
她从阴晦 的屋子深处走出来时,马上让人以为 连屋中的油灯都更亮了几分。
女人的语气可不如她的面庞 那般甜蜜 ,迎上曹领军,启齿 第一句话便道:“不是说了,这里不接待你?”
那曹领军通常 里凶得恰似只老虎,在这女人眼前 却酿成了猫,低头低声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看完了?”女人拿起放在榻上的铜烟袋杆,吸了一口,吐出一团轻烟,顺势斜靠在榻上,露出两条白皙笔直的腿,“看完了就出去吧,别延伸 我做生意。”
曹领军从腰间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我付钱。”
女人将银子丢还给曹领军,“你的生意我不做。”
曹领军连忙 涨红了脸,“既然开门做生意,为什么不能是我?”
“曹遂,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生意?”女人放下眼袋杆,起身走到曹领军眼前 ,“做生意是你拿银子换我身体,以物易物,不动情绪 也绝不会动心。可是你坏了规则。我差异坏了规则的人做生意。”
“你只需要点个头,后半辈子有我,你就再不用做这生意了。岂非 你不想从良,想一辈子都做这暗门子的运动?”
“这是我的事。曹遂,我莺莺这辈子不嫁人,你回去吧。”女人牢牢 裹住身上的薄纱,“连忙 走,再别来了。”
“不走,话还没说完,不能就走了。”曹领军那心情像一头倔驴,专长 一指站在门口的言三娘,“她能救你妹妹。”
“认真?”莺莺凤眼转向门口,眼中的灼烁将灯火都压了下去。
言三娘目瞪口呆。人未看,命未定,她可不敢就允许救人。
旁边的曹领军不住地冲她挤眉弄眼,似乎一辈子的幸福都悬在言三娘的唇齿间。
片晌 ,言三娘道:“若是疑难杂症,我可以试试。”
“女人住在那里 ?”莺莺急走几步来到言三娘眼前 。
“城郊,言宅。”
“好,女人先请回,稍后我会带着我妹妹去贵寓求医。”
闻言,言三娘挑眉,露出意外的心情。
曹领军急凑过来道:“何须再绕一个弯子?”
莺女人没回覆,倒是言三娘反映过来,“虽然是不想承你的情。”
二
回言宅的路上,曹领军将事情的前因后果 逐一 讲给言三娘听。
他与这位莺女人是旧相识,自从军之前就熟悉 。两人是同乡,本都是北境小镇上普通俗 通的黎民。
那小镇不算大,就只有两条主街道纵横交织,将整个小镇分成四个区域,其余蹊径 皆是衡宇隔出来的小巷子。曹领军家住在镇东头,莺女人家住在镇西。
一个是种地狩猎的穷小子,一个是家里颇有几分居底的士绅女儿,两人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若没那突厥入侵的战乱,想必这辈子都不会遇上。
文兴十五年,突厥带兵来犯。小镇就在领土上,连忙 就遭了秧。通常 里的平和尽数被异族铁蹄踏碎,只余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幸亏突厥兵的目的 是青灵关,以是 没有在小镇多做停留。
越日,大批的灾黎 三五成群地逃往最近的关口凛城。躲过一劫的莺女人也在其中。她一个娇弱的少女,带着还没有懂事的妹妹,混杂在人群里,一起 被裹挟着往凛城走。
话说到这儿,曹领军禁不住 摇头叹气,“她这一辈子,什么都是为了她妹妹。”
言三娘没有语言 ,听着曹领军往下讲。
逃难路上免不了忍饥受饿。寻常的黎民惯常就受苦受穷,到了那无法可想的时间 ,也总能寻出来一些委屈 入口的工具,运气好的甚至能打到野味。
可莺女人和她妹妹差异,娇生惯养长大,五谷尚且不分,更别提自己煮菜做饭。
一连饿了几天,莺女人还能忍受,她妹妹却哭闹起来。莺女人为了妹妹,只好去乞求 那些有干粮的人,看能不能分一些给妹妹。
哪曾想,那些人见莺女人容貌俏丽,举止温柔,连忙 心生歹意,逼着莺女人用自己作为交流。
“于是,你英雄救美了?”言三娘忍不住问道。
曹领军面带悔色摇摇头,“没有。我遇见她时,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有粮食吗?只要分我一些,你就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就这样,曹领军用一把粟子换莺女人陪他枯坐了一宿。
“我喜欢她,从见第一眼就喜欢她。”曹领军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红色,“言女人,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从没见过那么温柔漂亮的女人。她抱着燕儿坐在石头上,轻声哄她入睡,看得我啊心都化了。”
就为了留下她,曹领军一起 上起劲 地狩猎,找可以吃的工具,每一次都分给莺女人。
莺女人感念他的盛意 ,也心甘情愿留下。白昼里同他走在一起,夜里就蜷缩在他身边,把头枕在他手臂上。
曹领军夜里睡不着的时间 ,就低头看莺女人。他想着,等熬到了凛城,他就去找一份活计,以后养着她,再不让她受苦 了。
“看样子,你并没有和她一起到凛城。”言三娘想着,若是曹领军是带着莺女人一起来的,就绝不会放她出去做暗门子的运动,那么她现在应该喊那位莺女人一声“曹夫人”。
曹领军苦笑,“半路遇上其时凛城的守将派人抓壮丁。我被抓走之后,就一直在军营里。训练 ,杀敌,厥后得了章将军欣赏 成了领军。”
他也曾派人寻找莺女人的着落 ,只惋惜 其时兵荒马乱,谁都是自顾不暇,哪尚有 余力去管别人?
一连找了几年,连曹领军都以为 ,莺女人和她妹妹可能已经死在战乱里,徐徐的也不再找了,直到厥后再遇上。
“好些年前,兵营里由于 狎妓的事出过乱子,想必言女人你也听说过。”
见言三娘颔首,曹领军继续道:“以是 章将军立下规则,不许投军的狎妓。但这种事儿从来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开在明面上的窑子不让去,就去暗门子。将军那儿只需要体面 上过得去,下面的人不失事,也就不苛责。”
“你是这么遇上莺女人的?”
“是,两个兄弟带着。”曹领军说着,眼圈有些红了,忙别过脸省得 给言三娘望见 。
言三娘一时不知怎样 是好,只得用手拍了拍他肩膀。
曹领军抹了把鼻子,继续道:“她那天喝多了,哭着说自己也是没措施,兵荒马乱的,自己什么都不会,又不能眼看着妹妹饿死。来凛城的路上是这样,到了凛城也照旧这样。她说这辈子算完了,只巴望着妹妹以后能嫁个好人家,还让我以后别去找她。”
“就算是这样,你也照旧想娶她?”
“对,我从见她第一眼最先 ,就想娶她当妻子 ,现在也想。”曹领军吸了一下鼻子,“她这样,是由于 我半路走了,留她一小我私人 。现在 既然又遇上,我不会再把她丢下了。”
可你本就是莺女人心头的一道疤。虽非无心,到底也是曾给了她希望,又重陷她于绝望。
言三娘心里感伤,又道:“且不说我能不能救莺女人的妹妹,就看今天莺女人的态度,即便我救了,她怕是也不会允许你。”
“没事,我就是想着,她把她妹妹看得很主要 ,现在她妹妹病了,她心里一定惆怅。要是治好了,她也兴奋,这就行了。”曹领军扭过头来看着言三娘,“喜欢一小我私人 ,想娶她,不就是为了看着她天天 都欢快奋兴的吗?”
言三娘微微一愣,旋即颔首。
是啊,有什么事儿能比喜欢的人兴奋更主要 ?
3
地上躺着的小女人十五六岁年岁 ,团团的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双眼紧闭,嘴角上挂着甜蜜 的微笑,像是梦里遇到了什么绝好的事情。
莺女人站在一旁,咬着手里的帕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言三娘。
言三娘摸了摸小女人的脸,完全是凡人的温度。这女人除了一睡不醒之外,其他与凡人并无异处。
“她这样多久了?”言三娘起身问莺女人。
“有两个月了,请了医生来看,也看不出什么症状。”
“除了昏睡之外,尚有 其他的不正常吗?”
莺女人摇摇头,低头遮掩住已经通红的眼圈。
站在门口的曹领军见状,忙过来问道:“言女人,到底怎么样?”
“欠好说。”言三娘摸着下巴沉思。
这小女人的三魂七魄已经不在身体里了,不知事实 遭遇了什么事,才让她灵魂出窍,不能归位。她灵魂已然脱离 两个月,若是自己逛去了鬼门关里,可能会被鬼差看成孤魂野鬼扣押。
岂非 这小女人的灵魂在鬼门关里?
“曼儿,让乙丑和丑丑来,把这位女人抬到青瓦屋里去。”
言三娘话音才落,曼儿连忙 就带着两个面相阴险 的人进来。
莺女人猛一见云云 阴险 的人,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朝着曹领军死后 躲了一步。
言三娘看在眼里,只心里笑了一声,对曹领军道:“我这儿的规则你知道,失陪了。”
“多谢女人。”曹领军抱拳低头,又忙一把拉住待要随着言三娘一起去后院的莺女人。“言宅有规则,咱们只能在这儿等着。”
“那我妹妹她……”
“你放心,言女人一定会想措施。”曹领军扶着莺女人坐下,又见曼儿端了茶来,忙起身致谢。
曼儿玩笑 道:“我说咱们领军怎么跟换了小我私人 似的,原来是为了心上人啊。”她放下茶盏,又将莺女人审察了一番,“能娶到这样的尤物 ,曹领军你可真有福气。”
曹领军“嘿嘿”一笑,尚未启齿 ,只听莺女人性 :“你误会了,曹领军不外是我的恩客而已。”
“恩客?”曼儿受惊,她在人世 良久 了,自然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然而莺女人只当她年岁 尚小,不能明确 ,又增补道:“这是行话,怪不得你不懂。恩客拿钱买笑,是我这娼妓的衣食怙恃。”她专程 将“娼妓”两个字咬得很重,一面说着,一面余光里看着曹领军。
曼儿点一颔首,笑道:“那女人你选曹领军是选对了。他虽不是豪富大贵,可你看,他瞧着你的时间 ,那双眼睛里的爱意恨不得溢出来,这就足够了,对吧?”
说着,曼儿冲曹领军眨了眨右眼,转身往后院去了。
莺女人万没想到,人世间这些规则曼儿一点也不在意,本以为曼儿会露出鄙夷神情,让曹领军面上无光,却不想会是这样的回覆。
幸而曼儿脱离 了,否则这话她是绝没措施接下去的。
青瓦屋里,言三娘嘴里含着黑泥坐在地上,看着长明灯的灯影里显出人形。
“小哥哥?怎么只有你一个?”言三娘吃了一惊。
鬼差向来都是两人一组,同进同退,怎么会有人落单?难不成鬼门关失事了?
心里这么一想,脸上马上露出担忧。
她忙起身迎上去,还未启齿 ,只听鬼差道:“放心放心,纯粹是由于 今天太忙,年迈 好着呢。原来今天来应你召唤的不应是我俩,可是 年迈 想着有日子没见你了,就让我来看看你好欠好。”
言三娘松了一口吻 ,“到底是年迈 ,知道惦念我。”此话一出,鬼差连忙 皱眉怒视 ,言三娘又忙道:“小哥哥更惦念。好了,不延伸 你时间,快来看看,你们是不是误抓了这女人的灵魂。”
鬼差随着走已往,看了她一眼,连忙 摇头道:“没有。”
“你确定?会不会是此外鬼差抓了,你不知道?”
“不行能。这灵魂一看就不是鬼差拘走的,她身上没有留下鬼气。”
“那有没有可能,她自己灵魂出窍去了鬼门关,然后被扣押了?”
鬼差翻着死人眼睛,白了言三娘一眼,“让判官大人闻声 你这话,非气得诈尸不行。”
言三娘皱起五官,冲他吐了吐舌头。
听着鬼差继续道:“若是 躯体没有被邪祟入侵,灵魂却自行脱离 ,只要阳寿未尽,一定会派鬼差送还阳世,这可是崔判官定下的规则,你居然不知道?”
言三娘无辜地摇头,“我是鬼卿,又不是鬼差,鬼门关的规则跟我有什么关系?”
鬼差鄙夷地看着言三娘,“怪不得别人女追男都是隔层纱,你追崔判官就能隔座山。给鬼门关定规则可是崔判官的一大劳苦功高,你要是能背出来,他一定 兴奋啊。”
言三娘歪着头想了一想,“似乎有那么点原理。那他除了这条之外,还定了什么此外规则没有?”
“虽然有。”说着,鬼差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厚约一寸,“都在这上面写着呢,看完记得给我烧回来。”
言三娘抱着与铺地青砖一样长宽厚的《鬼门关律》,看着地上仍然睡得香甜的小女人入迷。
鬼门关没有,身体里也没有,那这女人的灵魂跑哪儿去了?岂非 是在世间游荡?
可是,灵魂天生是趋向于住在人身体里的,若是 身体好好的,灵魂不会游荡不归。
不是邪祟入侵,岂非 这身体出了此外问题?
念及此,言三娘将《鬼门关律》丢在一旁,捻一片柳叶在手,蘸了长明灯的灯油,在小女人的周围画了一圈符咒。
最后一笔落下,符咒蓦然 腾起一阵青白色的光,从地上直冲向青瓦屋的房顶,在房顶汇聚成外圆内方,犹如铜板一样的图案。
小女人的身体被笼罩在青白色的灼烁之中,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滑落。她像是在做噩梦,神色 苍白,嘴里一直 地念叨着什么。
突然,“呲啦”一声,她的衣襟撕裂,一道流星似的光从她胸口一跃而起。
言三娘眼疾手快,一把捉住 。放在灯下一看,是一块金子打造的长寿锁。上弦月的形状,下面坠着七个小巧的水晶铃铛。
锁的一面刻着“长寿百岁”,翻过来刻着小女人的生辰八字。
言三娘受惊,“八阴锁!”
4
言宅待客的正厅里,莺女人将长寿锁接在手里看了,又递给言三娘,道:“这长寿锁简直是我妹妹的。”
“除了打这长寿锁的匠人之外,尚有 谁知道你妹妹的八字?”
莺女人凝眉想了想,摇头道:“妹妹出生那年,先父请人算过,说妹妹八字特殊,绝不能容易 示人。”
“嗯,由于 你妹妹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是极为特殊的一种八字。”言三娘握住长寿锁,眉头紧锁。
有这种八字的人天生就阴气极重,是做祭品的绝好质料。以是 自小就会被种种邪祟鬼魅盯上,大多都还没等长大,就被人给抓了去当祭品。
那这小女人的灵魂是不是也被抓去当祭品了?若真是这样,仅仅依附 长寿锁,生怕 还做不到勾魂夺魄。
“莺女人,能否 带我去你妹妹的内室里看看?”
“好。”
言三娘举步要走,突然又愣住 ,叫了曼儿到身边,“去城里能打造长寿锁的铺子转一转,看有没有什么不清洁 的工具。”
曼儿应声去了,言三娘又看着曹领军道:“还得劳烦领军跟我们一起去,你身上阳气重,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护着莺女人。”
莺女人欲言又止。
原来不愿意让曹领军再加入这事儿,可言三娘云云 说,她也欠好阻拦,只得作罢,带着两小我私人 往家里走。
她和妹妹的家并不在万花巷,而是在距离万花巷有半个凛城远的知贤大街。这里住的尽是些念书人,沿街的店肆多为书肆。
“这就是我妹妹的屋子。”莺女人上前要去开门,言三娘一把拉住她,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扯了一个踉跄,栽在曹领军身上。
“两位退却。”
言三娘从怀中取出木雕,在上面绑了红绳。红绳的另外一端系在左手的手指上,右手将青玉佩压在左手掌心。
她将木雕放在门口,左手手指轻动,似乎使用 木偶一样平常 ,那木雕凭空飘起,撞开门进了屋里。
木雕才一过门槛,漆黑的屋中连忙 生出一团幽绿色的火焰。火将木雕团团包裹住,言三娘只以为 全身 发烧,犹如 置身火炉之中。
她凝思 守心,掌中青玉佩光泽渐盛,一股翠绿色的雾气沿着红绳一起 传到木雕身上。木雕周围的火焰蓦然 退散两旁,带起白色水汽。
但火团仍然 拦在门口,木雕无法前行。
言三娘瞟了一眼门楣,对曹领军道:“用刀劈开门楣上方三寸位置,要快,要准。”
她话出口时,那火焰似也听懂了。蓦然 窜起至屋顶,门楣上隐约可见从屋中透出来的火焰灼烁。
接着,那团火葬为蛇形,沿着门框蜿蜒出来,盘踞在门楣上。一旦曹领军的刀落下,那毒蛇连忙 会沿着刀蹿上来要了他的性命。
莺女人下意识伸手去拉曹领军,而曹领军已经大步上前。刀出鞘,纵身跃起,大喝一声劈向门楣上方。
火成蛇形从门楣上跃起腾空,直奔着曹领军的面门张口扑来。
言三娘手疾眼快,手里红绳一抖,化为漫天红光,将火困在其中。红光如灯罩,越缩越小,最终成了线团巨细的一个球,落在地上。
同时,刀砍在门楣上方,发出铮然声,像是砍到了金属。
曹领军被震得虎口发麻,落在地上捂着手。莺女人忙争先 上前,攀着他的手臂仔细瞧他握刀的手是否受伤。
言三娘将木雕塞回怀里,手往门楣下方一伸,两片金灿灿的工具正好落在她掌心里。
是一面铜镜,已经被曹领军的刀砍成了两半。镜子边框刻着繁复的花纹,背后刻着的像是文字,宛如天书。
曹领军和莺女人面面相觑,一起盯着言三娘。
只见言三娘冷笑一声,“果真是行家做的。”接着,她又向莺女人性 :“现在,想要找回你妹妹的灵魂,只剩下一个措施了。”
“什么措施?”
“有人以此铜镜为蹊径 ,将你妹妹的灵魂带走。我可以逆向开启这条路,但铜镜中为荒芜之地,容易迷路,以是 需要有人引路。你与你妹妹心意相通,正好可以作为引路者。”
“那岂不是要灵魂出窍?”曹领军连忙 凑上来,“要是有什么闪失,不就跟燕儿一样了?”
言三娘颔首,“这是唯一的措施。”
闻言,曹领军与莺女人一同启齿 。
“不行。”
“好。”
曹领军神色变得难看,“这太危险。”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今日曹领军相助,膏泽我记着了。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再还,请曹领军这就脱离 吧。”
“他得留下。”言三娘连忙阻拦,“他尚有 用。”
万一失手了,至少还能用曹领军的灵魂把莺女人带回来。
5
言三娘带着莺女人和曹领军回了言宅,准备 下了追魂需要用的工具。
她让莺女人在黄符组成的阵法中坐下,用红绳拴住燕儿的右手,再从窗户将红绳顺至院中,绑在莺女人的左手上。又用红绳绑住莺女人的右手,另一端递给一旁的曹领军。
言三娘对曹领军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万万 不能松手 ,莺女人的命可都在你手里了。”
“好。”曹领军重重颔首。
“言女人。”闭目凝思 的莺女人突然启齿 ,“会有危险吗?”
言三娘愣了一下,见她眼睛盯着曹领军,连忙 明确 过来,笑道:“闭眼,放心。”
说完,她手指屈起,握在手里的两半铜镜拼在一起。
漩涡泛起在言三娘手边,尔后逐步 扩大,逐步 吞噬了言三娘和莺女人的身体。
再睁眼时,言三娘和莺女人已经身处于荒原之中。漫天黄沙不见止境 ,远处地平线上的斜阳 红艳如血滴。
言三娘握着莺女人的手,“什么都不要想,只顾往前走,万万 不要停下。”
莺女人神色 苍白,连连颔首,跟在言三娘的后面,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
黄沙眯眼,徐徐地连只有一臂距离的言三娘也看不清晰 了。只有脚下的路,每走一步都市陷入到细沙里,软绵绵的,把人所有的力道都卸了下去。
那一年,也是云云 。前路漫漫,毫无指望的时间 ,她遇到了曹遂。他和那些男子 都纷歧样,他不要她的身子,要的是她这小我私人 。
曹遂走在前面,怀中抱着她妹妹燕儿,而她跟在后面,就走在那高峻威猛的身影后面。他给她遮风挡雨,带着她走出绝望。
那时间 ,她是真的希望就一辈子这样走下去。哪怕到不了凛城,哪怕一直这样风餐露宿,只要能跟在曹遂身边,她什么都愿意。
黄沙扑面,风冽如刀。手上一空,前面的人突然不见了踪影。
莺女人连忙 停下脚步,茫然四顾。然而入眼只有风沙,周围 完全一样,无法分辨来时的偏向,也无法找到要去的偏向。
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小我私人 ,曹遂不告而别。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让她想,她就越是会想。言三娘感受到死后 的人愣住 不走,连忙 知道,莺女人在想曾经的事情。
唯有这段影象既同时有莺女人,燕儿和曹领军,又让莺女人铭肌镂骨 ,拿来做诱饵引回燕儿的灵魂再好不外。
她从怀中取出木雕塞在莺女人的手里,然后双手合十,扣住掌心中的青玉佩,盘膝坐在莺女人身边。
清凉 的光从言三娘的掌心中迸射出来,直刺入朦胧 的天空,犹如无数把利箭,连忙 将天幕刺成了蜂窝。
只听“哗啦”一声,像是什么工具碎了一地,天幕裂开了一个窟窿,隐约可以窥见雕梁画栋。
燕儿的灵魂只剩下了虚影,从那窟窿里飘落下来,怔怔地站在莺女人的眼前 ,泪如泉涌 而不自知。
言三娘一挥手,燕儿的灵魂被木雕吸了进去。莺女人狠狠哆嗦了一下,蓦然 睁开眼睛。
“言女人,我……”她自知闯了祸,忙要致歉,被言三娘抬手止住。
“人已经救了,咱们回去吧。”
说完,两人才转身要走,忽闻声 窟窿里传来一声冷笑,“既来之,则安之,何须急着走呢?”一语未了,周围 的黄沙汇聚成牢笼,将言三娘和莺女人困在其中。
言三娘拔出匕首,在黄沙上一划,牢笼连忙 变回散沙。她回手握住莺女人的右手,手腕一转,手指勾住莺女人手腕上的红绳,尔后用力一扯。
红绳另外一端连忙 有了新闻 ,死死地将红绳拉住不愿铺开 。
“莺女人,曹领军是被抓壮丁了,并非有意扬弃 你,此番回去同他把事情说清晰 吧。”言三娘勾着红绳,眼看指尖被勒得徐徐变了紫色。
莺女人待要再语言 ,却望见 言三娘铺开 手。手腕上重大 的拉扯力道令她站立不稳,加上周围莫名大作的狂风,她整小我私人 竟如鹞子一样飘了起来,眨眼间被黄沙吞噬。
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言宅后院,整小我私人 压在曹领军身上,红绳交织将两小我私人 缠绕在一起。莺女人连忙起身,望见 一个玄色衣衫的书生从院中井边走过来。
“你妹妹已经醒了。”玄色衣衫的书生从莺女人手里拿过木雕,又问道:“她在镜中遇到了什么?”
莺女人摇头,“我只闻声 似乎有人对言女人语言 。”
书生若有所思地看着木雕,沉吟片晌 后对莺女人性 :“两位且先去客房,看看那位女人吧。”
“那言女人怎么办?”曹领军指着逐渐缩小的漩涡,“她还没出来。”
“这就不劳两位费心了。”书生淡淡地回覆。
曹领军待要在再说什么,感得手上一凉,原来是莺女人握住了他的手。
她柔声道:“既然能泛起在这里,这位令郎定然也是高人,咱们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了。”
说着,莺女人拉着木然不知怎样 应对的曹领军进屋去了。
崔珏要破手指尖,将血点在木雕的眉心之上,尔后将木雕丢入即将要消逝 的漩涡之中。
荒原之上的言三娘躲过从天而降的巨石,转身之际,捻了一张黄符在手,口中念念有词后黄符凭空燃起磷火。她将黄符抛向天空,那黄符经逆着风飘向言三娘的左侧。
言三娘又瞥了一眼天幕上的窟窿。这样繁复的装饰容易 门户用不上,铜镜的另外一个出口似乎是钟鸣鼎食之家。只惋惜 ,以她的能力,无法越过那窟窿,去另外一端一探事实 。
正想着,一道血光从眼前飞过,直奔天幕上的窟窿。细看之下,居然是她镌刻的木雕。
就在木雕即将要越过窟窿到达铜镜另外一边时,蓦然 天空电闪雷鸣,木雕应声落地,连忙 化为灰烬。
言三娘打了个冷颤,心觉不妙,忙掉头朝着磷火的偏向跑去。
没走几步,突然见一条红绳从黄沙下窜出,系住她的腰,用力一扯将她拉入到黄沙之下。
后背接触到坚实的地面,言三娘知道自己已经回到言宅。至于那红绳的另一端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她睁开眼,果真崔珏就站在旁边,正背着手低头看她。
言三娘连忙从地上挣扎起来,“你不是跟阎王殿下一起去九重天了吗?上面一天,地上一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生死簿别册异动不止,我不放心。”
提起这个,言三娘脑子里灵光一现,“屋里那女人被人用八阴锁拘走了灵魂,我在铜镜里见到另一端雕梁画柱,不是容易 人家。”
崔珏凝思 想了一会儿,“拿不到你的阴阳根骨,退而求其次,以八阴八阳灵魂替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此番生怕 不是。”
“不是?”言三娘受惊,“那你以为 ?”
“对方算准了你会去救谁人 小女人,否则不会连天雷地火都准备好了。”
言三娘蓦然 醒悟,难怪木雕被焚成灰烬时自己会打冷颤,原来那电闪雷鸣是天雷地火所化。
“那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
也只好云云 了。言三娘颔首,又见崔珏从死后 拿出一本一寸厚的书册递到她眼前 。
“人世 竟会有鬼门关的工具。”
“我借的。”言三娘舒手去接,崔珏却躲开了她的手。
“鬼门关律法与鬼卿无关。”
“我……”言三娘一时语塞,挠了挠头道:“听说这律法是你制订 的,我就想看看。”
一面说着,一面偷眼看崔珏。
他面无心情,基础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言三娘有点心虚,莫不是鬼门关的工具不能泛起在人世 ?
“我这么自动 相识 你的劳苦功高,你应该兴奋吧?”言三娘试探着问,“看在我是为了让你兴奋的份儿上,就别追究了吧?”
崔珏看了她一眼,把书放在言三娘手里,“我很兴奋。”
“真的?”言三娘连忙接过书,到底是鬼差,果真比她这鬼卿更相识 判官的心思。
“嗯。“崔珏颔首,“你完好无损,我很兴奋。”(小说名:《鬼卿之八阴锁》,作者:箫箬 来自:天天 读点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