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省人民医院儿科血液病区，有一支特殊的队伍。他们有一个威风的名字——小白爸爸抗污战队。
“小白”是医院里医护职员 、社工、自愿 者对不幸罹患白血病的孩子的爱称。而这些孩子的爸爸们也顺理成章成了“小白爸爸”。
孩子得了白血病后，爸爸们就最先 寻找病因。“甲醛只能说是白血病的诱因之一。”四川省人民医院儿科副主任周晨燕说。她在诊疗历程中发现，污染引发的白血病占了大多数，其中装修污染又是主要泉源 。可是 ，至今没人能说清，甲醛事实 是不是白血病的诱因。
但爸爸们以为 ，甲醛就是致病的基础缘故原由 。2018年5月7日，在小白爸爸张速的组织下，几个小白爸爸组成了一支暂时 的队伍，他们和甲醛是“死对头”，专攻家庭的甲醛检测和除醛。
抗污战队建设半年，已经集结了十个成员，资助十几户家庭和企业完成了除醛事情。“我就想着，我事情一天，说不定就少了几个得病的孩子。”小白爸爸郭清静 说。
2018年12月3日，成都，抗污战队为一家新开业的会所做去甲醛。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摄
特殊的抗污战队
11月27日，下战书 三点多，高玉康敲响了周晨燕办公室的门，“我去做检测了”。高玉康站在门口搓搓手。四川省人民医院儿科副主任周晨燕从死后 的柜子里拿了个小盒子递给他，又从电脑里打印了几张表格，嘱咐他填好各项数据。
高玉康是“小白爸爸抗污战队”的一员。他今年46岁，额头和眼角已经有显着 的皱纹。2017年之前，他是四川雅安的农民，一辈子和玉米、菜籽、水稻为伴。去年，她的女儿小如查出患有白血病，住进了四川省人民医院儿科血液病区。
2018年12月1日，成都，高爸爸在出租房内，为了利便 ，他在医院大院内租了屋子。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摄
这里天天 都是拥挤、热闹的，走廊的休息椅上挤满打着吊瓶的孩子和陪同的家长，病房里充斥着孩子的哭声和笑声。孩子们有统一的装扮，秃顶、一个大口罩遮住半张脸，男孩女孩都不破例 。
在医院里，不幸罹患白血病的孩子有一个配合的名字——小白，这是医护职员 、社工、自愿 者对他们的昵称。而爸爸们也顺理成章成了“小白爸爸”。
凭证 约定，“小白爸爸”高玉康要到一位阿姨家举行 甲醛检测。阿姨家里的新居 装修了一年多，原来妄想 给孩子住，但孩子们以为 屋子里有味道，一直不敢住。
要检测的房间只有六七十平米，推开门，是一股木料和涂料混淆的味道。高玉康拿出检测仪，放在客厅的柜子上，检测仪屏幕上的两排数字一直 跳动。
“就是这个柜子，味道好大哦。”阿姨打开卧室的一个大衣柜，柜子内里 简朴挂了几件衣服，其余的空格，全都放着茶叶末和竹炭吸附味道。
高玉康从盒子里拿出甲醛丈量仪，那是一个长方形的仪器，只比手机大一点。伸到柜子里，显示屏上的数值先升了几个数，几秒之后，很快降下来，最终定格在0.02。“没问题，甲醛不超标。”高玉康眯着眼睛指着显示屏给阿姨看，“数据凌驾0.1，那才是超标了。”
着实 一周前，他已经来过一次，但其时要检测的屋子开着窗户，测出来的数据禁绝确。高玉康提出再测一次。“做甲醛测试必须关闭门窗凌驾24小时，数据才算有用 。”他诠释 。
战队组队“出征”
今年，曾经的“小白爸爸”张速为一家除醛公司做署理，需要在成都组建一支专业除甲醛的队伍，他想到了这些守在病床边的爸爸们。
攀枝花人张速46岁，个子不高，圆脸、淡眉，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有点像外洋的笑剧 大王“憨豆先生”。他的儿子经由 治疗，现在 已经痊愈。
张速说，选择“小白爸爸”最现实 的目的，是想资助他们赚点零花钱津贴 家用。“每个白血病孩子的诊断书、缴费单和用药票据网络 起来都可以订成一本书。
张速找四川省人民医院儿科副主任周晨燕资助。周晨燕说，儿童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治疗时间平均为2-3年，平均用度约15万—25万。所有的治疗费仅有15%用于化疗，更大的消耗在抗熏染和支持治疗上。
张速在她的儿科血液病区召开了一个浅易的“招工宣讲会”。会刚开完，几位爸爸就地报名。
来自自贡的郭清静 报名了。此前，他是个木匠 ，体态 消瘦 ，一米七的个子，体重只有110斤。眼窝深陷，眼睛里总挂着红血丝。
他的女儿小季的白血病停药后再次复发，这次入院面临骨髓移植问题。医院告诉郭妈妈，至少要准备30万。对于这个农村家庭来说，凑齐这笔医药费并不容易。孩子化疗尚有 几个疗程没结账，他们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成为“小白爸爸”后，郭清静 辞掉了在外地的事情，伉俪俩全身心陪着女儿治疗。家里没了经济泉源 ，小季的治疗费天天 都在增添 。“过几天要进仓了，那时间 天天 的用度会比现在多一倍。”郭妈妈说。
为了凑钱，郭清静 曾试着出去找事情。但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他需要一份离医院近、可以抽闲照顾孩子、又能胜任的事情。最合适的时机是医院扑面 的烧烤店，老板对他的条件很知足 ，但听说他每顿饭前还要回家做饭，晚上不能待到太晚，摇摇头婉拒了。
周晨燕也曾试着通过种种途径给小白爸爸们先容 事情，但只乐成了两例。而加入抗污战队，爸爸们事情一天就能拿到200块。
5月7日，这支由白血病患儿父亲们暂时 组成的“草台班子”正式建设，专做家庭的除甲醛和甲醛检测，他们给队伍起了一个很有气焰 的名字——小白爸爸抗污战队。
抗污战队的队服是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件绿色的马甲，背上写着“专业除甲醛”。“他们首先是小白爸爸，然后才是战队成员。”张速说，爸爸们的主业是照顾生病的孩子，只有孩子情形 稳固 时代 ，才气抽出时间外出做事。因此，战队的成员并不牢靠 。
“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得病”
这是9岁的小季第二次入院。4岁那年，她被华西第二医院确诊为白血病。医生拿着化验陈诉来通知他们的时间 ，郭清静 其时就站不稳了。
“哪个知道什么是白血病，只在电视里听过，谁能想到自己的娃娃会得这种病？”郭妈妈说，小季最初的症状只是发烧。
那一次，她发烧三四天欠好，喂了退烧药，吃下去烧退了，第二天体温又升高了。反重复复了一个多星期，一瓶退烧药差不多都快吃完了，郭妈妈才起了疑心：“说不定不是伤风呢？”但孩子除了没精神、神色 欠好，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症状。
2018年12月2日，成都，病房内，高爸爸的女儿在吃药，桌子上，药箱里的药，只是其中的一部门药。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摄
厥后小季的耳后冒出一个大包，用毛巾热敷始终不收效，郭妈妈才想起要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在老家的医院，小季被误诊为血虚 ，又拖了一个月，直到她的耳根和手指、脚趾都酿成了白色，输血也不见转机 ，再去大医院检查，才发现是白血病。
孩子得病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郭妈妈始终不明确 ，为什么会得病？她们来自四川自贡市沿滩区的一个小墟落 ，村子里从没有人得过白血病。“那里没什么污染，没得厂矿，也没得城里的尾气，吃的都是自己家种的，能不康健？”孩子得病后，村里甚至有人说，一定 是由于 他们做了缺德事，才会得这种怪病。
为了找出小季得病的缘故原由 。她把孩子一样平常 吃的、玩的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把病因归结为偏食。“一定 是冷食吃太多了。家里买的几十个雪糕，好冰嘛，两三个月就吃完了；尚有 白糖，从小就是白糖拌饭，不爱吃菜。”
但医生告诉她，白糖虽然没有营养，但没那么大影响。她又疑心 了。
尚有 些家长，为了查缘故原由 ，把百度上的资料都看遍了。“他们能说出白血病的临床症状，治疗方案，都快成半个专家了，但就是弄不清发病缘故原由 。”郭妈妈说。
“你家里有没有装修污染？”每个患儿入院后，周晨燕总要举行 例行询问。郭妈妈以为 ，她的疑惑是从这里解开的。她想起，第二次复发之前，小季住过刚喷过油漆的屋子。
回家后，小季一直住在外民众。复发前三个月，外公在家里刷了石灰和油漆，只空了两个月，就带着一家老小搬进去了。“原来以为 只是喷点漆没关系，谁知住了一个多月，各项血象指数就泛起了异常。”郭清静 说。他们以为 ，装修污染就是导致孩子发病的基础缘故原由 。
“一定 和装修污染有关”
甲醛和白血病的关系，在医学界有差异的看法。
美国科罗拉多州立大学的情形 与放射康健科学系的博士Annette M. Bachand曾在毒理学谈论 杂志中揭晓 过一篇名为《甲醛袒露与白血病和鼻咽癌风险的盛行 病学研究剖析 》的文章，文章中作者对甲醛袒露和白血病风险、鼻咽癌风险的盛行 病学文献举行 了剖析 ，但结论以为 ，险些没有用 果 能支持甲醛和白血病或鼻咽癌之间的因果关系。
但据《南方都市报》报道，今年6月22日，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在深圳举行的“2018聚焦康健人居室内情形 与康健岑岭论坛”上体现，虽然美国科学家以为 衡宇装修跟儿童白血病没有关系，但他对此持保留态度。并提醒各人装修时选择环保质料，做好室内空气检测等环节。
“有研究显示，甲醛接触与白血病殒命 率具有相关性。但也有研究显示，甲醛接触与白血病之间并无因果关系。”深圳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央 分子盛行 病学研究室和福建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盛行 病与卫生统计学系的研究职员 曾在今年6月在《中国职业医学》杂志揭晓 了这种看法，“2009 年9 月，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凭证 已有的盛行 病学研究效果 将甲醛视为人类白血病致病原。而对于儿童特殊的生长发育时期和化学品接触方式，甲醛接触是否与儿童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发病有关至今尚未确定。”
“现在只能说，甲醛是白血病的诱因之一。”周晨燕以为 ，“而且没人能说清，甲醛为什么会成为白血病的诱因。”
她曾在白血病患者眷属群中提倡过视察，询问各人近期是否有过装修履历 ，效果 ，凌驾8立室庭举手。她的患者中，也有大量病例反映，有些孩子得病前曾接触过装修污染。成都的欢欢家里在2015年做过装修，做完不到三个月就入住了。住进新居 一个月后，他就被查出了白血病；资阳的小宇还不到两岁，在家中发病，高烧七天之后被确诊为白血病。他的母亲回忆，从有身到坐月子，都是在刚装修不到半年的新家中渡过的。
“辐射、污染、药物都有可能成为白血病的诱因。就像吸烟可以说是肺癌的缘故原由 之一，装修污染和白血病之间的联系比这个还要弱。”周晨燕强调。
但小白爸爸们照旧在装修污染中对号入座了。
高玉康和人说，女儿小如发病前也曾在新屋子里住了一段时间。2013年，高家花了50万在村里盖了新屋子，装修完一个星期，全家人就搬进了新家。在家里住了两年，小如就发病了。
张速的儿子履历 了病情复发。2004年，儿子4岁时第一次被确诊为白血病，经由 三年的治疗，已经治愈了，中央 停药9年。“从理论上来说，治愈后停药五年就算完全治愈了。”周晨燕诠释 。
为了让孩子住得更恬静 ，他换了更大的屋子。他亲自到建材市场选料，用的都是市面上价钱中上等的环保质料，装修花了近十万。但孩子只在新居 中止 断续续住了一年多， 2016年的例行骨穿检查中，几项数据指标就泛起了异常，这意味着白血病复发了。
“那次复发之后，我以为 和装修污染、和甲醛绝对有关系。”张速说。
儿子复发的那一年，张速朋侪 家的孩子也查出了白血病。他刚刚迈入大学校园，只上了半学期，就泛起了重复发烧的情形 。回家一查，确诊为白血病。
“他生病之后，家里人一直说孩子上大学之前身体一直很好的，不明确 为什么会得病。”张速说。厥后，孩子说他们用的是学校建的新校舍，张速以为 发病和装修污染脱不了关连。
他还记得，孩子在四川省人民医院治病时遇到过一个病友。那家人来自云南西双版纳，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平时吃的都是自己家种的菜。家里孩子被确诊为白血病后，家人一直在寻找缘故原由 ，厥后给住了五年的老屋子做了检测，发现甲醛超标了十倍。“就是由于 买了劣质的家具。”
除不掉的甲醛
“小白爸爸抗污战队”建设之后，张速告诉其他爸爸，建设这个战队最初的想法，是让更多白血病家庭相识 甲醛。儿子病情复发之后，他翻阅了许多有关甲醛的书籍，相识 到在装修质料中，复合木地板和家具中的胶是含甲醛因素 最多的质料。“尤其是北方，使用地暖，温度高了，甲醛释放量会更大。纵然再高等的家具，也很难阻止 。”
今年4月2日，江苏省工商局宣布了2017年度修建装饰装修建材抽检效果 。效果 显示，家具类甲醛释放量超标问题最严重，23组软体家具样品中，15组超标，占65.2%，87组木家具样品中，27组超标，占31%。
“甲醛是无色无味的，挥发期3—15年。以是 就必须要用专业的仪器举行 检测。有人以为 ，天天 开窗开门透风 就够了，现实 上很难让甲醛完全挥发掉。”张速说。
为了让“小白爸爸抗污队”越发专业，张速特意从攀枝花赶到成都，给爸爸们举行 “上岗培训”。
5月6日，三位爸爸戴上蓝色的医用帽子和口罩，在医院的一间运动室中，对着家具、墙壁最先 训练 。
张速树模 的除甲醛操作流程并不重大 。先用毛巾把家具仔仔细细擦一遍，再把一些乳白色的净化液倒进不锈钢喷瓶里，对着家具从里到外喷一遍，像喷漆一样，就完成了。“这样做，现实 上是用一层膜，把家具中的甲醛和其他有害物质包在内里 。”张速诠释 。只用了一天，几位爸爸就能上手了。
战队建设的第一天，爸爸们就接到了使命 ：去一家培训机构，给课堂 做一次周全 除醛。高玉康、郭清静 和张速代表战队“出征”。
干过修建的高玉康是战队的主力。他们把课堂 里的小椅子摆成一排，半蹲着一点一点、把液体匀称 地喷在上面，连边边角角也没放过。“这个事情最难的是要有耐心和详尽 ，每个地方都要喷到，差一点，甲醛就包不住。”高玉康说，而这也正是小白爸爸们的优势，“我们比其他人更明确 装修污染的危害性。”
最近，张速的营业 逐渐多了。手机经常隔几分钟就会响起，都是咨询除甲醛服务的。但他发现，在多数人的熟悉 中，“除甲醛”仍然只是一个看法，加上市面上种种除甲醛的产物、公司多而杂乱，每次接起电话，他都要把有关除醛的历程和效果重复一次。
但小白爸爸们的订单并不多。“平均每个月有一两单。”高玉康说。他和郭清静 去过四五次，周晓勇只去过一次。
成为小白家庭后，郭妈妈也最先 重视装修污染。她说，在农村老家，装修睦 的屋子连忙 就住进去，甚至省略了“放味儿”的历程，有些妇女怀着孩子也不在意。小季状态好些时，她就抽闲回家看看，每次回去，不厌其烦地给亲戚朋侪 贯注除甲醛的须要性。
“但他们都以为 是骗人的，说自己的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尚有 人说我们以后要做这个生意，骗他们的钱。”
郭清静 倒是不在意这些说法。“我就想着事情一天，说不定就有几个小孩不得病呢。”
新京报记者 王翀鹏程 编辑 陈晓舒 校对 陆爱英